五月十五,萊陽縣,流崗鎮。Du00.coM
巳時,隨記點心鋪的隨老板娘站在自家鋪子的櫃台前熱情吆喝著。
“客人,來嘗嘗我們隨記新推出的一口酥點心,吃到嘴裡包你一口酥到底,齒頰留香,入喉回味無窮,吃了還想吃!嘖,鄉巴佬,窮光蛋,一輩子也吃不起一塊點心,呸!”
“啊喲,公子,點心好吃喲,真的,我店裡的這款一口酥,近來是賣得最火的,鎮上大戶人家的公子都愛吃,便宜不貴,隻要十文一塊……爹的,買不起看什麼看?國字臉,狗屎眉,塌鼻梁,大腸嘴,醜死了,這樣的也敢上街來瞎逛,也不怕嚇死人!”
“啊,歡迎光顧隨記小店,夫人,您想買點啥?我跟您說,這種一口酥最是好吃,我家那口子一氣能吃二三十塊!跟您說點掏心窩子的話,男人啊就得寵,他們可是為我們女人生女育兒,拾掇家務事,我們做女人的總得體貼一些,您說是吧?來吧,夫人,買些點心送相公,保準讓他們感動得流眼淚!啊,您要買一斤綠豆酥啊,好咧——夫人您真是位好妻主啊,還要彆的點心不?一口酥來十塊是嗎?嘖嘖嘖,夫人就是大方仁慈啊,您家相公能有您這樣的妻主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啊!……”
常言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想當初隨老板娘被蕭笙一罐子砸下去蔫了好些時候,如今再次生龍活虎了,那嘴巴一如當初那般好使,好話與貶低損人之言串串朝外蹦,都不帶重複停頓的。
隨老板娘送走一位客人,一邊哼著曲兒,一邊喜滋滋地拿著木鏟子將櫃台上的點心碼放整齊,完了之後,眼睛不由地瞄向左前方對門的白家雜貨鋪,不屑地哼了聲。
此時的白家雜貨鋪冷冷清清的,若非那店鋪的門麵房是他們自家的,這會兒早關門了。
這就是報應!白巧玲不是能乾麼?不是號稱英俊瀟灑麼?瞧瞧現下怎麼樣了?刀疤臉醜死了,人醜也就罷了,還忒麼的狼心狗肺,連自家爹都敢打死,真他爹的不是東西!可憐她那幾個小相公啊,瘦得跟桑國難民似的,走路都打擺子,唉,這就是命啊!
隨老板娘想著又哼起曲兒來,左右不乾她的事兒!
福滿堂。
小二娘白胖子正窩在大堂的一個偏僻角落喝著客人剩下的好茶,一邊喝一邊美美地眯起眼,啊,真他爹的享受!
“白胖子,你這遭瘟的死豬,你他爹的又在偷懶了,當心我告知房掌櫃趕你滾蛋!”大廚子河微在灶間咆哮著。
“啊,來了來了!”白胖子一氣將剩下的半壺好茶灌下肚,抹抹嘴火速去灶間端菜。
二樓的包廂內,房淩正與史夕顏在飲酒,說書場內傳來說書先生略顯沙啞的說書聲。
史夕顏兩頰潮紅,明顯已有醉意,但仍然自斟自飲著。
“表妹,莫要再喝了,喝多傷身!”房淩攔下史夕顏的酒杯,史夕顏甩開房淩的手,又一次一飲而儘。
“表姐,你讓我喝吧,你不知我這心裡的苦,嵐兒她居然撇下我們一家子消失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嗚嗚……”史夕顏說著,居然哭出聲來。
房淩皺眉,不知該如何勸她。
誠實說她理解史嵐知曉真相時的感受,史家做得不地道,雖然史夕顏沒有直接傷害到莫大溪,但見死不救也算是幫凶了,包括她自己直到現下仍然心有愧意。
而且,見死不救也就罷了,偏偏史夕顏還想發死人財,逼迫她將莫大溪生前寫下的話本子翻譯成雲國文字,並印刷成冊,注上史嵐的名字拿到書店去賣。雖然她身為商人也做過投機取巧之事,但像這樣的,連她都覺得無恥了。
莫大溪不在了,福滿堂的生意也便恢複往常那般不好不壞,日子一成不變,總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房淩想至此,也將酒杯裡的酒仰脖喝儘。此時史夕顏已經醉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莫家村。
莫大溪大堂嬸莫阿春的三個兒子莫浩、莫瀚和莫然三兄弟今日又一次回門,莫阿春和她的女兒莫大海明擺著不歡迎他們。
在妻主家過得相當落魄的三兄弟早已練就比城牆還厚的麵皮,在娘家雖然不受待見,但好歹能吃到飯,也不用受到妻主毒打。有時他們被白巧玲打得狠了也曾想過不如一死了之,但他們始終沒有勇氣去了結自己,就這麼死乞白賴地活到今日。
已經到午時了,莫阿春和莫大海強硬將莫浩三兄弟趕出家門,在她們的觀念裡,嫁出去的兒子等於潑出去的水,再回娘家蹭吃蹭喝簡直豈有此理!
三兄弟身無分文,他們的妻主白巧玲將銀錢抓得死緊,有時他們自己編筐到集市上賣來的銅板也會被白巧玲搶去,一旦發現他們藏有私房錢,白巧玲便會朝死裡毆打他們。
近來幾個月,白巧玲的行蹤變得神神秘秘的,三兄弟不敢過問,在家時儘量勤快乖巧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仍時常被白巧玲揍,偶爾白巧玲的娘白豐之也會對他們拳腳相向。
三兄弟有氣無力地坐在村東頭的大樹下,日光暖暖地透過樹冠投射在他們那綴了不少補丁的長衫上。
“大哥,我好餓啊!”莫然說道。
“彆叫了,煩,又不是你一人挨餓!”莫瀚拔起身旁的一撮蒲公英,捋捋上麵的灰塵塞進嘴巴裡拚命嚼著,苦味讓他的臉皺在一起,但他強行吞咽了下去,眼淚控製不住地向下流。
他們現下過的這叫什麼日子啊?比這蒲公英還苦啊!
莫浩眯眼朝遠處的田間小道上望去,因為長期受虐待外加吃不飽,他的顴骨瘦得突出來,麵色暗沉蠟黃,嘴唇乾裂脫皮。
忽然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他的拳頭攥緊,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對兩個弟弟道:“你們想吃飽飯嗎?”
莫瀚和莫然奇怪地望著莫浩,他們當然想吃飽飯,問題是他們現下壓根兒就沒辦法吃飽。
“想吃飽飯就聽我的,活到我們這般田地的,什麼尊嚴節操都他爹的去死吧!”莫浩的眸中閃過一抹狠戾,莫瀚和莫然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莫浩冷笑著掃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弟弟:“你們等著,我去去就來!”
莫瀚和莫然不曉得莫浩要做什麼,當莫浩將莫如帶過來時,他們才意識到他們將要麵對的是什麼。莫如比一年前更胖了,臉上交叉兩道傷疤讓她整個人顯得獰猙醜陋。
“隻要你們將我伺候得舒服了,我自然會讓你們吃飽飯!”莫如的目光淫邪地在三兄弟身上掃來掃去,莫浩早已經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念頭,眼神暗淡,而莫瀚和莫然則害怕地發起抖來。
“隨我走吧!”莫如淫笑著朝曬穀場上走去。
事畢,衣衫不整的三兄弟麵對莫如扔過來的九個黑麵饅頭,一邊大口朝嘴巴裡塞,一邊痛哭流涕。
三兄弟吃完饅頭漫無目的地朝村西頭逛去,他們見到莫大溪家的高牆大院依舊顯赫地矗立在那裡,供奉莫大溪的祠堂裡擺著各種吃食果子,香爐內供奉的煙火不斷。三兄弟忽然痛恨起莫大溪來,憑什麼她一個死人卻可以享受到這般待遇,而他們這些活人卻必須靠出賣肉體來換取乾巴巴的黑麵饅頭?
三兄弟發了瘋似地衝進莫大溪的祠堂內,推倒香爐,砸斷牌位,並脫下衣衫網羅貢品,不過他們還未來得及帶著貢品逃走,便被村人發現,被揍了個半死扔在溝渠邊。
饒是如此,三兄弟仍然未死,拖著殘破不堪的身體朝鎮上的白家走去,總歸那裡才是他們名義上的家。
傍晚,他們回到家時,莫浩不小心踩到了一樣東西,聽到某物發出吱唧一聲慘叫,莫浩身體不穩慌亂中伸手抓住兩個弟弟,結果致使三人一同摔趴在地上。他們想爬起身,卻不想下一秒便被一隻大腳踹飛,這一踹最終結束了他們那短暫而可悲的一生。
夕陽已漸漸沉下去,山林間,莫桂花與莫粟蝶正急匆匆地走著。莫桂花肩上背著兩隻野雞外加兩隻野兔,而莫粟蝶不僅背了三隻野雞、三隻野兔,居然還有一隻肥膘的梅花鹿。
“粟蝶嬸,咱們今日可算是大豐收,回頭我讓相公宰兩隻野雞燉了,今日帶上你們家兩位弟弟到我家來吃飯吧!”莫桂花說道,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喜悅。
自打莫黛將許韶林和莫無雲幾兄弟接走後,莫桂花便與莫粟蝶一同看守莫大溪家的房子,定期清掃,田裡的活兒也做得妥妥的。而莫桂花也與莫粟蝶混熟了,農閒時便跟著莫粟蝶去山間打獵補貼家用。
“不了,你也累了,回去洗洗好生歇著,明早我來找你去集市上將野物賣了!”莫粟蝶笑著拒絕,黝黑的麵容上一雙眼瞳精爍深邃,渾身透著一股沉穩內斂的女子氣概。
“也好,回頭我讓大貓端些雞肉給你們送過去!”莫桂花憨憨地笑了笑,越是與莫粟蝶深交,她就越佩服莫粟蝶,心裡覺得莫粟蝶才是真女人。
“不用了,你們自個兒吃吧,我家大兒莫高想是做好晚飯等著我了!”莫粟蝶說著便加快腳步,莫桂花有些吃力地跟在後頭。
莫桂花抬眼看向莫粟蝶的背影,硬朗矯健,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行了這麼久麵不紅氣不喘輕鬆異常,反觀自己則是累得直喘大氣。莫桂花有些自慚形穢,她也是常年不斷做農活,自認身體好得沒話說,但同莫粟蝶一比可就差遠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比莫粟蝶還要年老。
莫桂花回到家,大相公孫喜急忙將她肩上的野物卸下來,見收獲不少,眼裡閃過喜悅的神色:“妻主,今日可是順利?”
“嗯,今日滿順的!”莫桂花就著井邊的涼水洗手洗臉,接過二相公孫陽遞來的巾帕擦乾臉上的水漬,嗬嗬笑著,“一進山,就被我逮著一隻山雞,呶,就是這隻,夠肥吧!”
孫喜和孫陽朝莫桂花指著的一隻肥大的山雞瞧去,兩人臉上皆洋溢著笑容:“確實夠肥!”
“妻主,大哥二哥吃飯了!”三相公孫宏端著最後一碗菜進堂屋,衝院內的三人喊道。
莫桂花答應著,忽然覺得家裡有些冷清,這才發現三隻貓不在:“三個小子哪裡去了?”
孫喜道:“甭管他們了,他們去八斤家找一心一意玩去了,餓了自然會回來!”
莫桂花皺起眉頭:“這怎麼行?近來他們好似每日都朝八斤家跑,八斤老實,每回都留他們吃晚飯,她現下一人帶兩個娃,難著呢,咱可不能占她便宜,回頭送二十個雞蛋過去!”
孫喜孫陽雖然有些舍不得,但妻主說得在理,他們自然不會反駁。
莫桂花和三個相公剛在堂屋的飯桌前坐下,三隻貓便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了。
三隻貓一瞧見院裡放著的山雞和野兔,立時高興地歡呼起來。
大貓:“娘,你好厲害,獵到這麼多山雞和野兔!”
二貓:“娘,我們明日吃山雞好不好?”
三貓:“娘,我想吃山雞!”
莫桂花也是高興,原本就打算將兩隻山雞宰了吃的,於是痛快的應聲道:“好咧,明日就讓你們爹做來吃!”
三隻貓一聽再次歡呼起來。
這時,大貓忽然想起晌午發生的事,便對莫桂花道:“娘,今日有人去大溪姨的祠堂搗亂,被打跑了!”
莫桂花一聽立時來火:“哪個膽大包天的居然敢來搗亂!”
孫喜道:“大貓不提我倒是忘了說了,是莫阿春家裡嫁出去的那三個小子,可能是在妻主家裡遭了罪,心裡悶著火便到大溪祠堂裡來鬨事,被我們和八斤打出去了!”
莫桂花攥著拳頭,咬牙道:“這種人活該遭罪,自己沒本事反抗,倒是怪到大溪頭上來,被揍也活該!”
孫陽道:“大溪的妹妹不是說會回來祭拜大溪嗎?再過兩個月應該會回來吧!”
莫桂花點頭:“應該會回來的!”
一家人說到這個話題,氣氛便顯得有些凝重。
大貓忽然說道:“娘,小羽和小翼也會回來吧,太好了,我們又可以一起玩了!”二貓和三貓也跟著附和。
莫桂花笑著道:“那你們可要好生護著他們,莫讓彆的孩子欺負他們!”
大貓拍著胸脯保證:“我會保護他們的!”
“還有我!”二貓急忙道。
“我也是!”三貓也不甘示弱。
莫桂花和她的三個相公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因為有四名孕夫在,馬車行得慢,原本一日半可到達的路程,莫黛一家人行了三日,於五月十七傍晚才到達莫家村。
當兩輛馬車停在莫大溪家的大門口時,莫粟蝶正在灑水清掃院子。今日輪到莫粟蝶來清掃,晨間她到山上打獵,是以這會兒才來清掃。
莫粟蝶走到門外,愣愣地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數名俊美男子,而其中一個竟是她日思夜想的人,他的腿醫好了,人也比一年前來得年輕好看,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與他是兩個世界中的人,他是那麼好,而她卻如此卑微渺小。
“是粟蝶嬸嗎?”莫黛笑著看向莫粟蝶。
“啊,啊,我,我是……”莫粟蝶忽然覺得口舌乾澀說不出話來。
“這一年來辛苦您了!”莫黛說道。
“哪,哪裡……”這是她心甘情願的!
莫粟蝶仍然有些不適應突然見這麼多好似天仙一般的人物,當許韶林朝她走過來時,她的心臟差點因跳得太快而爆掉,整個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會褻瀆了許韶林。
“粟蝶妹子,好久不見了!”許韶林笑著同莫粟蝶打招呼。
“是啊,許,許大哥,好久不見了!”莫粟蝶忽然覺得胸口一緊一緊的,說不出的感覺,難受至極。
“我們進院子再說吧!”許韶林倒是不像莫粟蝶這般緊張,於他來講隻不過是重返老家,而且因有莫黛這麼個能乾的女兒,他們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啊,好,好……”莫粟蝶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將大門推開到最大。
莫黛先將一輛馬車趕進院子,而沐千澈也準備趕著馬車跟著。莫粟蝶見俊美飄逸的沐千澈在趕車,看不過去,於是走上前說道:“這位公子,還是我來吧!”
沐千澈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麼,直接跳下馬車讓位:“那就麻煩粟蝶嬸了!”
莫粟蝶穩穩地將馬車趕進後院。
石墨走在沐千澈身旁,神秘兮兮地笑道:“這個人不錯,很有女子氣概!”
沐千澈斜了他一眼:“你沒機會了,她已心有所屬。”
石墨挑眉:“彆說得那麼難聽,我對莫黛可是一心一意的,我這是純欣賞懂不懂?”說著又壞笑道,“你有沒有覺得她對咱們的爹……”
沐千澈瞪了石墨一眼:“你可彆跟著瞎摻和,爹自己有主意。”
“嘁!你當我石墨是什麼人了?”石墨也跟著瞪了沐千澈一眼,“你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就是悶,什麼事都悶在心裡,我可跟你說,這樣的男人會讓女人覺得沉重,你小心哪日妻主會厭惡和你在一起!”
石墨本是故意說來氣沐千澈的,卻不想沐千澈的臉色忽然一僵,隨即便從石墨身旁快步走開,幫忙從馬車上卸東西。石墨覺得無趣,摸摸鼻子去找蕭笙、莫無雲和莫無風說話,畢竟他們現下都是孕夫,有共同語言。
莫小羽和莫小翼對這個家尚有印象,在大人們忙著搬東西時,他們便在院子裡與丸牛一起跑鬨玩耍。莫小滿仍然隻能走幾步,跟不上哥哥們的速度,乾脆手腳並用在地上爬來爬去。
莫桂花和她的三個相公也很快過來,且將家裡的雞蛋以及很少會吃的白米白麵拿過來。孫喜和孫陽在同許韶林聊天,孫宏則替他們燒了一大鍋開水。
莫桂花比莫粟蝶還要緊張,尤其是同莫黛說話時,好似直接退化成莫小滿的級彆。她帶著莫黛在前後院查看了一遍,基本與莫黛他們離開前一樣,東屋的糧倉內也堆著不少糧食。莫黛用手摸了摸,稻穀和麥子都曬得甚是乾燥,裡頭的雜物幾乎沒有,可見莫桂花是用心了。
莫黛滿意地向莫桂花道謝,莫桂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忽然想起什麼,轉身便朝家裡跑,不多久又跑回來,手裡拿著一個灰布錢袋,是她之前幫莫黛賣豬賣雞蛋的銀錢。
晚飯是莫黛和孫喜三兄弟一起做的,肉食是莫黛在來的路上買的,雞魚肉蛋都有,至於蔬菜,後院的菜園裡有,也是莫桂花一家子侍弄的。
莫黛將莫桂花一家以及莫粟蝶和她的兩個兒子留下來吃了晚飯,飯桌上的氣氛甚是熱鬨,三家人吃了近一個時辰方才散夥。
莫桂花家的三隻貓不願與莫小羽和莫小翼分開,臨走時再三約定好明日再一起玩後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莫粟蝶家的兩個兒子莫高莫尚,一個十四,一個十三,是到了少年懷春的年紀了,幾乎不敢與莫黛對視,飯桌上也表現得斯斯文文的,不過偶爾還是會偷偷地瞧一瞧莫黛。
回去的路上,莫高對莫粟蝶道:“娘,那個叫莫黛的姐姐長得與莫大溪真像!”
“她們是孿生姊妹,長得自然像!”莫粟蝶並未注意到莫高在說起莫黛時,含羞帶怯的表情,她此時全部心思都在許韶林那裡,他的一顰一笑都在腦中回放,每放一回,她的心便跟著醉一回。她真不知自己還能忍多久。
“莫黛姐姐的相公們長得可真美啊,尤其是那個月白衣衫的,真跟神仙似的!”莫尚有些神往地說道。
“我瞧著那個天青衣衫的也是甚美的,而且會功夫哦,比娘還厲害的樣子!”莫高說道。
“行了,莫要在背後說道人家!”莫粟蝶嚴厲地說道。
這廂,莫黛和莫無輕兩人在灶房裡刷鍋洗碗,沐千澈在浴室那裡燒了一大池子熱水,許韶林和穹清在幫三個小的洗澡。
待所有人都洗漱完畢,眾人搬著小板凳在院內坐著聊天。
月上中天,將整個院子照得亮堂堂的,每個人的眸子內都晶亮異常。
莫小羽和莫小翼纏著莫黛講故事,莫黛的故事還未說完他們便沉沉睡去。一家人又說說笑笑了一陣,直到亥時才各自回房睡覺。
莫黛當初蓋房時,堂屋是六間,去掉正廳一間尚有五間,莫黛、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各自一間。西屋是四間,許韶林住一間,剩餘的三間正好讓沐千澈、石墨和穹清三人住。
不過,莫黛忽略了一件事,家裡的被褥隻有五床,不夠用,於是被褥優先讓三個肚子已經大起來的孕夫使用,許韶林帶著丸牛和三個小的睡,而莫黛則與沐千澈、穹清、莫無風和莫無輕同炕。
石墨也想與眾人同炕睡,但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確實不方便也隻能作罷。
幾人同炕,黑暗裡,聽得到其他人的呼吸聲,有種孩童時冒險探奇的感覺,讓人興奮得心臟噗通噗通直跳。
莫黛想起當初與莫無雲三兄弟同炕的糗事,便說了出來。莫黛說起莫無風當時怕自己怕得要死,而莫無輕則像防賊一般防著自己,隻有莫無雲最平靜,因為他壓根兒就無所謂。
莫無風和莫無輕倍感丟臉,而沐千澈和穹清卻聽得津津有味,雖然有些遺憾莫黛提起的往事裡沒有他們的參與,但他們會在將來與她一起創造出屬於他們共同的回憶。
翌日卯時,莫黛和其他幾人剛醒,便聽到院子裡傳來莫小羽和莫小翼的說話聲,細聽來,裡頭還有隔壁莫桂花家三隻貓的聲音,接著幾個孩子便飛奔出院子,許韶林在後頭叮囑他們要小心,然後是莫小滿哇哇的哭泣聲,想來是因為尖刀哥哥們都離開了,而自己卻無法跟過去。
莫無輕一個激靈,趕緊起身下炕披了衣衫便出了門。
莫無輕穿好長衫便從許韶林懷裡接過莫小滿哄著,到底是親爹,哄了一會兒莫小滿便破涕為笑了。莫無輕便抱著莫小滿去浴室洗漱。
許韶林拿著掃把將落在院子裡的幾片樹葉掃出去,而後將大門口也掃了一遍,這才回到灶房刷鍋淘米做早飯。
莫黛懶洋洋地趴在炕上支著下頜看著相公們一個個起身穿衣,待所有人都出門後,她再次躺倒在炕上,四肢伸展擺成一個大字,脖子枕著炕沿,腦袋向後仰著,任如緞的黑長發絲拖到地上。
沐千澈洗漱完再次回房時見到的就是莫黛的這副模樣,有些詫異,又有些好笑。莫黛聽到腳步聲後睜開眼,撿到天青色的衫擺,直接伸手拽住,壓著嗓子模仿久病之人虛弱的聲音說道:“神醫仙子,快救救我!”
沐千澈知莫黛在逗他,便配合她回道:“容我替你把把脈。”說著當真蹲下身,拉過莫黛的手腕把起脈來。
沐千澈把得認真,把了左手換右手,來來回回把了好幾遍,眉頭卻是越蹙越緊,莫黛的眼皮跳了跳,難不成她還真有病?
“神醫大人,請問小女子得的是什麼病,能醫否?”莫黛問。
“嗯,病得不輕,在下也是無能為力。”沐千澈一本正經地說道。
莫黛捕捉到沐千澈眼裡的戲謔,並不惱怒,轉而繼續說道:“還請神醫大人出手相救,醫好了小女子,小女子便以身相許。”
“此話當真?”
“當真。”
“那在下就不客氣地接收了!”沐千澈說著便捧起莫黛的後腦勺,吻上她的唇。
“不行,我尚未洗漱。”莫黛推拒沐千澈。
“我不介意。”
“我介意……唔……”
沐千澈心滿意足地出了房門,莫黛閉著眼仍舊躺在原處,心跳狂亂,好你個沐千澈,將她的火挑起,自己卻瀟灑走人了,不帶這樣的!
許韶林已經做好了早飯,一鍋大米番薯丁稀飯,煎了蔥油餅,煮了雞蛋,再將孫喜替他們醃製的蘿卜乾切成細絲,配上蔥花和尖椒碎,澆上陳醋便是一道開胃小菜。
穹清初到這種鄉下農家來,對一切都感到新鮮,他洗漱完便從後院到前院逛了一遍,而後來到灶房,見許韶林在準備碗筷,他便上前幫忙,許韶林笑著道:“快出去吧,這裡油煙大,對了,阿清,你到大門外喊小羽和小翼回來吃飯吧!”
“好!”穹清便來到大門外,卻並未見到兩個小家夥的身影,穹清犯難了,這該如何喊?
這時,莫無輕抱著莫小滿走過來:“怎麼了,清哥?”
穹清有些窘:“爹讓我喊小羽和小翼吃飯,可他們不在這裡。”
莫無輕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拉長聲音喊道:“小羽——,小翼——,吃飯了——!”莫無輕的聲音高亢綿長,有些類似於街上小販的吆喝聲,老遠都能聽得到。
不多久,莫小羽和莫小翼便自遠處的小道上跑了回來。
“就要像這樣喊,他們才能聽得到!”莫無輕說著拍了拍穹清的肩頭,“習慣就好!”
穹清紅著臉,點點頭,原來鄉下百姓的生活是這樣的,不受拘束,說話大聲,十裡八村的人都熟識。
這時,幾名孕夫自後院散步回來,沐千澈也不知在哪裡晨練之後飄回院中,莫黛剛好洗漱完自浴室內走出來,越過沐千澈身旁時,悄聲說了句:“壞蛋!”
沐千澈的眼神閃了閃,握拳擱在唇間咳了咳,沒人察覺到他唇邊勾起的笑。
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莫黛嗅著番薯稀飯的甜香以及蔥油餅的焦香,四肢百骸都被幸福與滿足感充盈著。
莫黛忽然十指交握在胸口,閉上眼禱告:“感謝爹為我們做的可口早飯,我們將懷抱著感恩之心,無比虔誠地吃下這頓早飯,阿門!”
莫小羽和莫小翼見他們的娘一本正經地說著禱告詞,感覺很厲害的模樣,也紛紛效仿,奶聲奶氣地複述著莫黛的話,雖然前邊的語句記得不全,但最後的“阿門”卻記得清楚。
這一幕逗樂了其他人,尤其是許韶林,笑得流出了眼淚,直說莫黛鬼點子多,越來越像個孩子了,雖然表麵上是在批評莫黛,但語氣裡寵溺任誰都聽得出來。
莫黛一家人回來的消息很快在村裡傳開了,族長莫金花誠惶誠恐地領著眾多村人來到莫黛家的大門口,那架勢有些像來鬨事的。
莫小羽和莫小翼忽然想起一年前發生的事,兩人緊緊攥著莫黛的一根手指,小身體繃得緊緊的,全神戒備著。
莫金花並非來鬨事,率領村人衝莫黛一家人鞠躬後便離開了,莫小羽和莫小翼這才鬆了一口氣。
“娘,他們都是壞人!”莫小羽說道,“我以後會向澈爹學武打敗他們,保護娘!”
“我也要飽腹涼!”莫小翼跟著說。
“好,娘的心肝寶貝真乖!”莫黛蹲下身將兩個小家夥抱在懷裡。
在莫金花領來的那群人中並無莫大溪的大小堂嬸莫阿春和莫阿蘭在。
此時的莫阿蘭正坐在院中抽著煙袋,臉上交錯的兩道傷疤是她一生的恥辱,心裡時時窩著一股邪氣。
正因為莫阿蘭臉上的傷疤,導致她的兩個兒子至今嫁不出去,莫竹十七歲,莫書十六歲,再不嫁人就成老公子了。而她的女兒莫大江也已十五歲,她托了媒公幫忙說親,不過莫大江個性隨她眼界高,一般的看不上,她看上的,人家公子又不中意她。
平日裡莫大江除了看看閒書賣弄一下她從鎮上教書先生那裡學來的半吊子學問,便是與莫大海一起到鎮上去瞎逛。雖然雲國沒有光明正大的青樓之地,但私下裡還是有不少的暗寮,莫大江和莫大海雖然尚未成親,但早已是嫖中老手。
當然這些莫阿蘭並不知,還一直以為自家女兒有多了不起。
莫大江吃罷早飯便拿了一本書來到院中的躺椅上躺著,手邊還端著一缽葵花籽兒,一邊看書一邊嘎嘣嘎嘣嗑著瓜子。
莫竹喂完豬回來見到自己才打掃過的院子裡被妹妹扔了一地的瓜子殼,氣得皺眉道:“我才掃過的地,你怎麼這麼不自覺!”
莫大江壓根兒就不將莫竹放在眼裡,不耐煩道:“滾開,嫁不出去的東西!”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莫竹氣得渾身發抖。
“我說了又怎樣?嫁不出去的東西!”莫大江還特意在“嫁不出去”幾個字上加重語氣。
莫竹嗷一聲便上前與莫大江廝打在一起,他受夠妹妹和娘了,嫁不出去也是因為娘作的。
莫書此時割了一籃豬草回來,見哥哥與妹妹打架,便上前去拉架,卻不想被莫大江狠揍了幾下,他也惱了,與哥哥一起揍莫大江。
“都給我住手!”莫阿蘭一磕煙袋,大聲吼道,“老娘還沒死呢,你們亂什麼!莫竹莫書滾回屋去,居然打妹妹,你們是怎麼做哥哥的?午飯和晚飯不要吃了!”
莫竹和莫書紅了眼眶,扭頭跑回房內,莫大江一邊整理被扯亂的衣裙和發絲,一邊罵道:“一對潑夫,難怪嫁不出去!”
莫阿蘭瞪了莫大江一眼,莫大江息了聲,隻在心底裡小聲咒罵。
相較於莫阿蘭家的混亂,莫阿春家不遑多讓。莫大海倒是娶了鄰村董氏二兄弟為夫,也是因為當初他們答應給董氏三兩銀的聘禮。此時,莫大海正與董氏二兄弟吵架,吵得吉凶,已經動上家夥。
董氏二兄弟雖然看起來柔弱,但二兄弟一條心,莫大海占不到便宜。莫阿春一見女兒被打,登時覺得董氏二兄弟是反了天了,拿起擀麵杖便朝二兄弟身上擂。二兄弟禁不起莫阿春的暴力,沒幾下便昏死過去。
莫大海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用腳踢了踢董氏二兄弟罵道:“賤人,死了也活該!”
莫阿春粗著脖子罵道:“男人不聽話就得狠狠教訓,一旦姑息,他們便會爬到咱們頭上拉屎!”
莫阿春隻顧著向著自己的女兒,根本不在意他們為何會打架,原因其實怪莫大海,她居然將董氏二兄弟唯一的銀鐲子拿去當了去賭博,結果輸了個精光。今早董氏二兄弟問起時,莫大海非但不知愧疚還啪啪扇了二兄弟幾巴掌,罵道:“你們是我娶回來的,你們就是我的東西,我就是把你們賣了,也沒人敢說什麼!”
二兄弟氣不過,於是便動起手來。
莫大海理了理衣裙剛想出門去遛彎,有一中年男子來報信說莫浩莫瀚和莫然三兄弟在回鎮上的途中被車撞死了,白巧玲傷心欲絕,正在為三兄弟操辦喪事,讓莫阿春一家人及其親戚都要去參加葬禮。
莫阿春愣了愣,自從三個兒子嫁出去後她一直都不怎麼待見他們,但不待見歸不待見,他們終歸是她的兒子,一聽到他們死了,她的心裡還是有些難過。
說什麼被車撞死了,莫阿春才不信,定然是被白巧玲打死的,但事到如今她還能怎麼辦?白巧玲雖然現下有些落魄,但終歸與武家沾親帶故,她根本就拿白巧玲沒辦法。
莫阿春蹲下身,雙手抱著腦袋,眼裡澀澀的。當初白巧玲來向莫浩三兄弟提親時,她高興壞了,以為兒子們找到了良人,卻不想嫁過去日日遭毒打,過得苦不堪言。那時她才聽說白巧玲其實一直對莫無雲情有獨鐘,莫浩三兄弟不過是莫無雲三兄弟的替身罷了。
想至此,莫阿春又開始恨莫無雲,認為兒子之所以被打死說到底是賴莫無雲。想到莫無雲就想到死去的莫大溪,再來就是莫大溪的妹妹莫黛,是了,最可恨的是莫黛,是她在自己臉上劃了兩道傷疤,使得自己出門在外總招人嫌惡和嘲笑,女兒莫大海也沒有娶到好相公,這一切都是莫黛造成的!
莫阿春雙眸赤紅,所有的仇恨和怒火都衝著莫黛來了。
莫大海聽說兄弟們死了,除了有些驚訝外,並無太多情緒反應,她與兄弟們之間的情分早就煙消雲散了。
莫阿春的四個相公午時從田裡回來後聽說兒子們死了,立時跌坐在地哭天搶地。
莫黛與一家人吃罷午飯,正要與許韶林一起去雲姆山砍竹子,卻見莫阿春一身黑衫,腰間紮著白布條出現在家門口。
莫黛不理莫阿春,而莫阿春也沒打算理莫黛,直接衝拿著斧頭的許韶林說道:“二妹夫,我兒莫浩莫瀚和莫然沒了,我特意來通知你們去鎮上白家參加葬禮!”莫阿春的表情很沉重,似是對兒子的死感到悲痛萬分。
許韶林有些驚訝,沒想到莫浩三兄弟年紀輕輕的居然就沒了。不過當初大溪遭難之時,他們家便已與莫阿春和莫阿蘭家再無瓜葛,他實在不明白莫阿春怎麼有臉再來通知他去參加她兒子的葬禮。而且莫黛定然不願去,他不想因為外人而傷了女兒的心。
“抱歉,我很忙,去不了!”許韶林冷淡地說道。
他一說完,莫黛便抱住他的胳膊,許韶林伸手拍了拍莫黛的手,投給她一抹安慰的笑。莫黛此刻甚想抱著許韶林的臉親一口,大叫一聲:“爹,做得好,你太帥了!”
莫阿春怎麼也沒料到許韶林會是這種態度,猛地握緊拳頭,怒瞪向他,若是依著她以前的脾氣一準會躥上去揍他,可今時不比往日,她沒有底氣,也沒有立場。
“哼,我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種冷漠無情之人,自己親侄子的葬禮都不願參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莫阿春冷笑著罵道,“我二妹真是娶錯人了!”
莫黛聽了直想發笑,莫阿春此時倒是覺得他們不顧親情狼心狗肺了,也不想想當初她和莫阿蘭是怎麼對待莫大溪的。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我女兒莫大溪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忘了嗎?”許韶林冷臉與莫阿春對視,手指著村東的方向,“滾!彆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砍死你!”許韶林揚起斧頭吼道。
莫阿春嚇得身體一縮,急忙後退了兩步,嘴裡罵罵咧咧地走了。
莫阿春一走,許韶林忽然淚流滿麵,莫黛嚇壞了,急忙將許韶林攬在懷裡安慰:“爹,怎麼了?咱不與她一般見識,爹是什麼樣的人,娘最清楚了不是嗎?”
許韶林哭了良久才收住眼淚,紅著眼泡對莫黛道:“爹不是因為受不住她那幾句才哭,爹是覺得對不住你啊,孩子!爹當初但凡強硬一些,厲害一些,也不會讓你遭受那種痛苦啊!”
莫黛聽許韶林這麼一說,也不禁紅了眼眶:“爹,瞧你說的,那不是你的錯,壞人處心積慮要害我們,我們是防不勝防。都過去了,爹也該放下心裡的負擔為自己而活了!”
“又瞎說了,爹有你們就知足了,好了,咱們去砍竹子!”許韶林嗔怪地瞅了莫黛一眼。
莫黛笑了笑,跟在許韶林的後頭朝雲姆山走去。
蕭笙、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搬著小板凳坐在院內做針線活兒,他們都在縫製孩子的小衣服。石墨不會針線活兒,但也陪坐在一旁,一邊看書一邊聽蕭笙他們閒聊。沐千澈進山采藥去了,穹清則負責帶莫小滿。
石墨瞧著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手裡的小衣服,不由地讚歎他們的手藝好,說自己肚子裡未出世孩子的衣服也拜托他們了。
蕭笙打趣道:“石墨哥,你不學針線活,將來孩子的衣服破了,你都不能替他們補!”
石墨不甚在意:“憑他爹我的本事,我怎會讓他們穿破衣服?”
莫無風抿唇笑著,莫無雲則說道:“這倒是,石墨哥當初還讓妻主將他送的銀票拿出去扔著玩呢!”
石墨一撩胸前垂下的發絲,邪魅一笑:“正是如此,本公子彆的不多,就是錢多!”
莫無輕啐了一口:“得瑟!不要臉!”
“無輕少年你這是在嫉妒我!”石墨不甚在意。
“呸!誰會嫉妒你!萬一哪日我們一家人隱居山中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我看你還能不能拿錢說事!”
“嘖,你說的是萬一,不會發生的!”
“啊!”莫無雲忽然低叫了一聲,“孩子在踢我!”
石墨摸摸自己的肚皮:“怎麼我肚子裡的小家夥如此安靜?”
莫無輕戲謔道:“這是要看人的,你這個當爹的太聒噪,孩子受不了,發誓做個文靜的乖孩子!”
石墨挑眉:“無輕少年,我看你今日話挺多!”莫無輕哼一聲彆開臉。
“要給孩子胎教哦!”莫無風忽然插話道。
“抬轎?”石墨詫異。
“是胎教!就是在孩子還未出生時便對孩子進行教導,像哼曲兒給孩子聽,或是說故事給孩子聽都可以!”
“喲嗬,無風,你懂得還挺多!”
“是妻主說過的,你們都沒注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