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但這也隻是‘我認為’而已,就算霍爾曼主教真的沒有問題,但現在的情況也已經越來越糟糕了,雖然還沒有到製定新規則的地步,但想殺你的人已經可以明目張膽的越過規則了。”庫德說道,“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應該露麵,而且,這本就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
“是的。”庫德笑了笑,“‘骸骨’部隊的本職工作就是維穩,維穩可不隻是看到有違規的事情就是製止一下啊,他本身就有著在下層失控時,能夠直聯主教,甚至直聯天琴的職責,這把鑰匙的真正用途就是這個,當然,它本該由我的老上司去做的,但他顯然已經把這個職責連帶著以前的規矩都拋到腦後了,那就隻能由我來做了,這是必須的。”
傑拉爾
沉默了一會,說道:“我也是‘骸骨’的一員,可以讓我去做。”
“彆開玩笑了,傑拉爾,你我都知道,你自始至終的歸宿都是宵星。”
“宵星已經不在了。”
“你不是還活著嗎?”庫德又笑了笑,而後表情逐漸正經了起來,“我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非要逞能什麼的,我是仔細考慮過的,這個工作必須由我來做,不隻是因為我是‘骸骨’的一員,更是因為……你更適合留下來。”
“什麼意思?”傑拉爾問道,“你一個人去了,我留下來做什麼?”
庫德並沒有立刻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略微的沉默了一下,而後輕輕的說道:“傑拉爾,我其實能夠感覺到,你在回到天琴後的一係列行為,都有些像是在……自我毀滅。”
傑拉爾的瞳孔微微一凝。
“不管是你這幾次明確的動手,還是今天你把鏈鋸劍架在那個‘骸骨’部隊的同僚上逼迫他說出真相,這都不像是你之前會做的事情,也和你一直推崇的秩序和規矩不同,你的行事手段正在越來越激進,越來越瘋狂。”
“當然,我不能因此苛責你,因為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這十年來你所麵對的到底是什麼,你能保持十年的理智,已經讓我很驚訝了。”
“所以我也在想,局勢是不是真的已經到了那一步,已經到了讓曾經的守序者變得更加瘋狂,更加激進,如自我毀滅般的運作才能夠挽回呢?”
庫德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了那把造型古怪的鑰匙。
“所以我決定去證明一下,這是天琴設置給骸骨部隊的最後一道保險,它讓每一個骸骨部隊的成員都有機會見到主教,都有機會直麵天琴,然後讓最終的秩序結束一切,如果我成功了,就說明秩序還在生效著。那樣一來,傑拉爾,你也可以結束這十年的痛苦了,你所遭遇的一切不公,一切黑暗都會煙消雲散,秩序會把一切都還給你,我們所推崇的,驕傲的世界,還在如願的正常運行著。”
庫德頓了頓,他抬起頭,直視著傑拉爾。
“但如果我失敗的話,那就表明秩序的最後一把鎖也斷掉了,我不知道那是個怎樣的情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它,我所受到的所有教育都是在教我如何在規則和秩序下辦事……但我也不需要操心那麼多了,因為如果那樣的情況真的發生,我肯定已經不在了,因為我就是那最後斷掉的……守序之鎖。”
傑拉爾靜靜的看著庫德,他終於明白庫德的決定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已想明白了一切,卻依舊決定這麼做。
他要用生命,去驗證最後的秩序。
“不要用那樣的表情看著我,傑拉爾。”庫德說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不會是最糟糕的,因為我已經死了。而你知道你要麵對的是什麼嗎?舊的秩序崩壞,老的規則失效,你的敵人會用新的規則來針對你,殺死你,到時候整個天琴都會是你的敵人,你要麵臨的困境比現在還要大……所以我想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你仍舊會試圖讓這輛失控的列車停下來嗎?”
一老一少的兩個男人在黑暗中對視著,周遭唯一的光亮是門前的那盞油燈,他們靠著那微弱的燭火注視著彼此,彼此的身影在瞳孔的倒映中如燭火般搖曳著。
傑拉爾沉默了許久,輕輕的說道:“我會。”
庫德笑了:“所以我才說,你應該留下來。曾經的宵星在汙染地的最深處中縱橫著,那裡沒有規矩,沒有秩序,但卻沒有辦法殺死你們。所以你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樣的局麵。可我不行,我沒有那樣的勇氣麵對那樣的世界……我是骸骨部隊,當為維護秩序而生,也當為最後的秩序而死,所以,我們都該去做最擅長的事情。”
說罷,庫德站起了身,如釋重負般的伸了個懶腰。
“好了,我該走了,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我還要回去把我那斧頭找回來呢。”庫德擺了擺手,轉過身瀟灑的離開,“明天差不多的時候我就會去找主教……指不定什麼事情都沒有,隻不過是主教大人睡過頭了,到時候聊一聊,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哈。”
傑拉爾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的看著庫德走到遠處停了下來。
而後他回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傑拉爾,嘴唇微動。
“保重。”
接著他轉身離開,獨自走入了那燭火所無法企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