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前殿裡一樣,宿舍裡也同樣一直回響著某種旋律。
也就是說,重點是包含在這旋律裡的第七音嗎?
可這該怎麼做呢?
赫薇妮亞努力的回想著有關於音律的知識。
是要將第七音從這段旋律裡剝離出來嗎?
赫薇妮亞拿出了法杖,在空氣中輕點了兩下。
魔力波紋緩緩蕩漾。
但旋律如舊。
階梯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不是這個啊。
赫薇妮亞在心裡喃喃著“那是要將我的音律融入到這段旋律中的意思”?
這個很難。
赫薇妮亞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成功。
但眼下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在白維不能出手的情況下,她就隻能靠自己了。
於是她再次舉起了法杖,開始了嘗試。
可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就在赫薇妮亞眉頭緊鎖,努力的思考著還有什麼是自己遺忘了的時候,聽到白維在她的腦海中一聲低沉的歎息。
“沒有那麼複雜,我就是讓你奏響自己的第七音而已。”
赫薇妮亞的手抖了一下,體內的第七音符隨之奏響。
宿舍內的某處也突然傳來了七音的共鳴。
而後,一道直梯從那伸來,順利的落在了赫薇妮亞的腳下。
赫薇妮亞沉默著看著那道階梯,半晌後才開口。
“我以為您是說不了話的。”
“本來是不打算說的。”白維繼續歎氣,“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又不是真的謎語人,我給你的提示你直接往最簡單的方麵去想就好了。如果真的到了那種緊要關頭,難道我還會讓你去想方設法的解密嗎?”
“……知道了。”
白維沒有再回應了,似乎這一次的提示就隻是一次預先模擬而已。
就是模擬的結果不太如人意。
赫薇妮亞稍微調整好了心態,而後踏上了那份直梯,向著與第七音符共鳴的另一端走去。
如果她沒有想錯的話,她的樓層之所以是七,也正是對應著第七音符。
而這個旋轉樓梯就是讓奏者奏響本命音符,而後才能到達對應樓層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另一端有同樣的音符在共鳴了。
不得不說,這是十分巧妙的設計。
而當赫薇妮亞踏上七樓時,又看到樓層的儘頭有一個坐著的人,而那與她共鳴的第七音符,就是從這個人的身上發出的。
赫薇妮亞以為正是對方幫她連接的樓梯,立刻上前道謝:“您好,我是……”
話說到一半便說不出來了。
因為對方也像是個雕塑,乍一看與前殿的那些永恒音符一樣。
但與那些永恒音符不同的是,這個“雕塑”明顯是個活人,穿著乾淨筆挺的長袍,從年齡來看甚至比赫薇妮亞大不了多少。
隻不過他始終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同時閉著眼睛,對赫薇妮亞的招呼沒有任何的反應,像是睡熟了一樣,就隻有音符在回應著赫薇妮亞。
而當赫薇妮亞離開了階梯,完完全全的踏上了七樓之後,那音符的共鳴才緩緩停下,身後的階梯也慢慢的收回。
可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這又是什麼?
這下赫薇妮亞是真的不知道了,她再次向對方打了個招呼,可對方仍舊沒有回應。
於是她慢慢的向對方靠近,而後發現對方的臉上像是打了蠟般的光亮,看起來有些詭異。
猶豫了片刻後,赫薇妮亞向著對方的臉伸出了手。
而後,被身後響起的一道成熟女聲打斷了:“不要乾擾調音師哦。”
赫薇妮亞立刻回過頭,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優雅女性正微笑著站在她的身後。
……她是什麼時候來的?
赫薇妮亞很是驚訝,因為她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雖然在這裡她不太敢使用維薩斯的眼睛,但在擁有了數枚金音後,她的實力也遠超普通的奏者了,可即便是這樣,她也完全沒有感應到對方的接近。
很強大的人。
赫薇妮亞在心裡做出了判斷。
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好奇的問道:“調音師是什麼?”
“是一種隻有一學院,或者說,隻有聖山才能擁有的偉大職業。”女人微笑著站在了赫薇妮亞的身邊,為她解釋著,“顧名思義,就是負責調音的人。你應該知道,七音是由主創造出來的,而主創造出的七音,也是最美麗,最標準的。而被後人傳承下來的音,到底還是有所偏差的。”
“您指的是金音與銀音嗎?”
“不不不,那是音階,我所說的是音色。”女人笑著說道,“哪怕是最低級的銅階,發出的音律也是有可能比金階更加悅耳動聽的,這也就是因為這位銅階的音色要比金階更為出色,更為接近主所創造的原初七音。”
赫薇妮亞明白了:“也就是說,調音就是為了能夠讓自己的音色越來越貼合曾經的原初七音,從而越來越完美嗎?”
“你可以這麼理解。”女人微微頷首,而後饒有興趣的看著赫薇妮亞,“你就是那位勞倫斯家從三院接來的金色第七音吧?好像叫……赫薇妮亞?嗬嗬,我剛剛看到你在旋轉樓梯上躊躇了許久,還有些納悶會是誰呢。”
“……抱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女人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明顯是菲尼斯忘記把這裡的規矩告訴你了,不過這也不怪他,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的規則是不一樣的。不過你還是很聰明嘛,我本來都想去幫你的,結果你自己就猜到了。”
赫薇妮亞小臉一紅:“胡亂試出來的。”
“嗬嗬,靠自己的實力登上來,就是本事了,有不少新生在入學的時候,要是沒有人告訴她們,她們大都會在上麵被困一個上午,急的又哭又跳腳也沒有辦法。”女人頓了頓,“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你剛剛也發現了,當你奏響音符後,調音師便與你共鳴,從而打開對應的階梯,而這就是調音師調音的方法。”
“……啊?”赫薇妮亞顯然沒有聽明白。
但女人也不急,繼續柔聲細語的對她解釋著。
“為什麼原初七音是最完美的,而到了後人身上就愈發的偏離呢?原因很簡單,因為人類是雜質。”
“如果將原初七音比作最純淨的水,那麼人類就是會影響水的雜質。欲望、貪念、善惡、喜好,一切的一切都會對音色產生影響。這也就是為什麼,音符在剛剛形成的時候,音色是最完美的。而隨著人類年齡的增加,音符也會隨之褪色,就是被太多這樣的因素所乾擾了。”
“而調音師,就是在走相反的路。”
“他們用秘法屏蔽了自己的五感,用堅持抹除了善惡,將自身的靈魂置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簡單的來說,就是與外界隔絕。”
“唯一能夠與外界溝通的,就隻有音符。”
“他們唯一會回應的,就隻有相同的音符。”
“而他們的音符會在一次次回應,一次次共鳴中經曆洗滌。從而變得更加的純粹,更加的完美,更加的……超凡脫俗。”
女人輕輕的說著。
“直到最後,變成真正的,原初音符。”
“而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才會結束調音,從長眠中醒來。”
赫薇妮亞張了張嘴,似乎是被震撼到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聽女人最後說“長眠中醒來”時,她才鬆了一口氣:“可以醒來啊,我還以為醒不來了呢,就像是前殿的那些永恒音符一樣。”
“嗬嗬,調音師還是和永恒音符不同的。”女人說道,“他們確實能夠醒來,不過……醒來的比例很小。十個調音師中,最多也就隻有兩到三個人能夠醒來,剩下的大都在虛無中永久的長眠了。”
赫薇妮亞怔住了。
“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隔絕一切本身就是有風險的。”女人輕輕的說道,“讓靈魂脫離身體,本質上就像是放風箏,而且還是在狂風大作下放一隻隻有一根細線的大風箏,放的越久,風險也就越大。當線斷了的那一刻,就再也回不來了。”
赫薇妮亞再次張大了嘴巴,很好的將一個無知少女的震驚所展露了出來。
不過這份震驚也確實不是假的。
“那,那,那這些調音師……”
“都是自願的。”女人猜到了赫薇妮亞想要問什麼,笑著回答,“這種事情,沒有人會逼迫他們。他們早已將生死拋之腦後,就隻想要那最為純粹的音符。甚至於,絕大多數的調音師在進行調音時,也是能夠感覺到抓著靈魂的那根線是否在越來越脆弱。但不到最後一刻,他們仍然不願意就這樣結束,因為調音的機會,也就隻有一次,結束了就真的結束了。”
赫薇妮亞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沉默了半晌,才輕輕的說道:“確實……很厲害,也很讓人敬佩。”
“嗬嗬,是的。”女人微笑著說道,“那最為純粹的音律,就是這樣令人向往的。而離主越近,就越是能夠感受到這一點……以後,你也會明白的。就像是每個金音在走向生命的末尾時,都會想要成為永恒音符,為主,也這個世界留下最後的聲音,你一樣,我也一樣。”
赫薇妮亞從女人的話語中聽出了重點。
她也一樣?
那豈不是說,她也是金音?
赫薇妮亞問道:“您也是和我一樣的,金色第七音嗎?”
“不不不。”女人笑著搖頭,“我確實是金音,但不是第七音。金色的第七音,目前也就隻是你一個而已。我之所以能夠上這層樓,是因為……”
她掏出了一把鑰匙。
“我是宿舍的管理員,所以能夠自由的出入樓層……好像一直都沒有自我介紹啊,我叫安妮塔,就住在你的樓下,有什麼問題你可以來找我。”
“好,好的,安妮塔老師!”赫薇妮亞誠惶誠恐的鞠躬。
“嗬嗬,不用這麼拘謹,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安妮塔聳了聳肩,“好了,我也該走了,希望你能有個難忘的盛典,赫薇妮亞小姐。”
說完,安妮塔用鑰匙在空中輕輕一劃,一道向下的階梯憑空出現,她便通過階梯離開了。
赫薇妮亞看著安妮塔的背影,一開始還沒有想到什麼,但當那階梯消失,她準備回房間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安妮塔,住在她的樓下。
那豈不是說……
赫薇妮亞的瞳孔微微一凝。
金色……第六音。
就這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