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山的出現,好像也不全是一件壞事。
這個時候,季桃才看了看猴子。猴子果然沒逃出去,他臉上都是血,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季桃沒敢跟他搭話。她抬眼望著這座山,之前落下的五道金光,如今化作五個大字刻在山體上。單是看著,季桃便覺得渾身灼燒一般的疼痛。她不敢造次,想了想,她開始挖坑——
墳的表麵被砸扁了,可是裡麵應該還能容身。她得想個辦法回去墳裡。
否則她就沒地方住,否則鬼差就找不到她了。她還想好好投胎,重新做人的。
於是,季桃就在猴子邊上,開始挖坑。沒辦法,猴子就壓在她墳墓的正上方,隻能在他邊上挖。可是,季桃很快就發現,不管她挖多深的坑,她挖一寸,這山就會下沉一寸。山體輕微搖晃,一塊石頭恰好滾下來砸在猴子的頭上——
猴子忍無可忍,怒吼道:“你直接進去就好了!!!”
話音剛落,一塊小石子砸中了猴子的腦門,附帶一片塵土。
季桃的手抖了一下,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朝山撞去,結果她發現,自己真的回到了墳墓了。她沒有棺材,下葬的時候就用席子卷了卷就埋了。她一般也不回那席子裡,麵對自己日漸腐爛的身體並不是什麼好體驗。她一般會躲在一件肚兜裡。
這件肚兜是季三夫婦發現她的時候,穿在她身上的。應該是她親生母親給她縫製的。這肚兜用的是最普通的料子,上麵的繡工也很一般,所以季三夫婦一直給她留著。她死後,他們就讓這肚兜跟她一起下葬了。
躲在熟悉的肚兜裡,季桃發現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原先不斷鑽入她墳墓的蛇鼠蟲蟻,居然都不見了。但是,也有一件不怎麼好的事情,那就是做了鬼以後,她的視力好了許多,比如此時此刻她躺在肚兜裡麵,能很清楚地看到被壓在山下的猴子的身體——他的身體就壓在她的正上方。她甚至還能看到他那根被壓扁的尾巴有一塊毛被薅掉了。
非禮勿視。季桃翻了個身,把玩著自己的頭發。
這時,山外傳來一道聲音,卻是對那猴子說的:“孫悟空,我遵西方如來世尊法旨,與五方揭諦在此共同看守。世尊有令,此五行山不生草木,無有飛禽走獸,你若饑時,便吃鐵丸,你若渴時,便飲銅汁。”
季桃震驚不已,西方的如來佛祖用這座五行山鎮壓這猴子也就罷了,竟還派神仙來看守他?這叫孫悟空的猴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那孫悟空嗤笑一聲,說道:“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竟叫如來派來他西天的守護大力神,與你這天庭的官兒一同來看守。土地老兒,你且去告訴那如來,有種彆放我出去,若哪日出去了,我便要把淩霄殿和他的西天都捅個窟窿出來。”
土地皺著眉頭,沉默不語。五方揭諦中的金頭揭諦重哼一聲:“執迷不悟!”
說罷,與其餘四揭諦各自歸位。
土地歎了一聲,對五方揭諦拱了拱手,便回他地下的府邸去了。
卻說這五方揭諦和土地都察覺到了季桃的存在,隻是這鬼魂歸地府閻君管,與他們無關。何況,不過是一介孤魂野鬼,如螻如蟻,實在不值一提。
季桃並不知道這些神佛的想法,反正她生前死後都沒做過壞事,她是一隻本本分分,等著鬼差來把她帶走投胎的鬼。那神佛不可能欺負她這麼懂事的鬼的。聽說那地府有個孟婆,喝了她熬的孟婆湯就能把前塵過往都忘記了,她還挺期待喝孟婆湯的,這輩子過的又短又累,忘記了會好很多。
比起那些神佛,季桃現在更怕孫悟空。他的來頭不小,連天上的神佛都不放在眼底,季桃生怕這猴爺爺一個不高興把她打的魂飛魄散。彆看他現在被五行山鎮壓著,想弄死她一隻小鬼還是可以的。想起剛剛自己挖坑,害的他腦袋被石頭砸了,不免心有餘悸。
為了儘量不出現在孫悟空麵前,季桃決定——睡覺。
當了鬼之後,很容易一睡就是好幾天。而且每次睡醒,她都會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鬆了很多。不過這一次卻是事與願違了,在她入睡後不久,一陣天翻地覆的動靜將她驚醒,季桃第一反應就是天上的神佛又砸了一座山下來——
她嚇的跑出墳墓一看,並沒有新的大山,而是被五行山鎮壓著的孫悟空在做困獸鬥。正驚的四處鳥獸奔走撲騰,五行山滾下無數巨石。看守他的土地和五方揭諦並沒有現身,因為他撼動不了五行山,反而叫那滾落的巨石砸中腦袋,很快無數巨石將他掩埋了。
此刻已是深夜,季桃借著月色將這場景儘收眼底。猴子這麼厲害,應該不會被砸死了吧?她猶豫了片刻,決定上前搬開那些石頭看看他的情況。
季桃才走出一步,那些巨石便被揮開,飛濺四處。但見那蓬頭垢麵的猴子齜牙咧嘴,甩著腦袋,揮開毛發上的塵土,目光跟季桃對上的那一刻,猴子低吼道:“又是你,你想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