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桃辭彆了楊嬋, 一路往西而去。唐三藏一行人已經出了寶象國的地界,雙方一會和,繼續西行。季桃自那日跟孫悟空表明了心跡, 兩人相處卻比以往還要親近。不過這一路走去, 人煙少見,多是荒郊野嶺,沿途饑餐渴飲,夜住曉行,眾人皆疲憊不堪, 並沒注意到他兩人的相處。
轉眼間酷暑寒冬,又是一年過去, 時值三春光景, 季桃一眾六人見前方高山擋路, 正恐有妖怪走獸作亂, 打算前去探路,倒是有個樵夫前來告知他們前方有凶險, 有妖怪專門吃西去取經的和尚。
孫悟空用火眼金睛將那人一看,好家夥,卻是日值曹公所化的。
唐三藏念了一聲佛號,說道:“多謝施主提醒, 貧僧這一路往西而去,就沒有一個妖怪不想吃貧僧的。貧僧都習慣了。”
季桃在一旁偷笑, 這樵夫出現的太奇怪了,這裡可沒什麼人煙,誰會來這深山老林裡砍柴?再看師父的模樣, 估計已經知道這樵夫的底細了, 這樵夫多半是那幾個暗地裡“保護”師公的神仙所化。他大概沒想到師公會這麼耿直……
唐三藏見他不說話, 又問:“施主,你怎麼了?可需要幫忙嗎?”
“……不,不需要,既然話帶到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眼看著這樵夫一溜煙跑沒了影兒,唐三藏納悶地道:“我說錯話了嗎?”
“師父,人家可能沒見過像你這樣有妖怪要吃你,你還麵不改色的人。”孫悟空笑道。
“阿彌陀佛,悟空,你們幾人本事都是一頂一的好,一路走來,哪次不是化險為夷?更何況,暗地裡還有那麼多神仙保佑我,就是遇見妖怪,也是去洗個澡的事情。”唐三藏說著,又歎了一聲,“要說難處,卻還是這一路上道路難行,忍饑挨餓。”
豬八戒聽了“忍饑挨餓”,便不能更加讚同了,忙道:“都日上三竿了,我們還是吃了午飯再趕路吧。”
季桃便說:“那我去化齋吧。”
“悟能,你去。”唐三藏點名道,“這些日子都是悟空和敖烈去化的齋,今日就由你去了。”
自從季桃被黑山老妖抓走後,唐三藏就沒讓她去化過齋,就是去也要讓人同行。於是化齋這事情就落到了孫悟空四兄弟的頭上,又因為孫悟空和敖烈的長相容易被人接受,故而大多時候都是他們兩個去化齋的。
“我不去。”豬八戒跺了跺腳,“我上次去化齋,人家把我當成豬妖要打殺我,我又不能跟他們動手,差點就被宰了。我不管,我不去化齋。沙師弟都多久沒去化齋了?讓沙師弟去,反正我不去。”
“你這呆子。沙師弟一路上背著我們的行李,本就勞累,你還要他去化齋!彆看小師弟了!他作師父的腳力,比沙師弟還要辛苦!”孫悟空拍了一下豬八戒的腦袋,說道,“我去化齋,你去山中探路。既然日值曹公都特意化身樵夫來報信,這山裡必然有大妖。你去打探清楚這妖怪姓甚名誰,又是什麼來頭。”
孫悟空這麼一說,豬八戒再不滿意也隻好照做了。
卻說季桃扶唐三藏下馬,就地修整,過了好一會兒,孫悟空方才回來,說道:“附近都沒有人煙,好容易才到一戶人家,化來的熱齋飯,師父趕緊用吧。”他又看了一圈四周,說,“怎麼,那呆子還沒回來?”
“我看二師兄八成是在哪裡睡著了。”沙悟淨錘著腿,說道,“每次讓他去化齋探路,都會睡著。”
“我去找找二師叔吧。”幾人都累了,孫悟空又剛剛化齋回來,所以季桃主動提出去找人。季桃常去探路,所以唐三藏幾人都沒反對,隻讓她多加小心。
季桃往山裡走了十餘裡都沒見到豬八戒,心裡不免有些納悶,這位慣會偷懶的二師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奮了?繼續走了一段路,季桃倒是聽見了打鬥聲,她連忙上前查看,卻發現是一群妖怪將豬八戒圍在了中央,豬八戒用釘耙揮舞了幾下,卻不敵那群妖怪,被拿了下來。
“妖怪!放開我二師叔!”
那群妖怪一看到季桃就喊道:“大王!又來了一個和尚,還是個女的!”
豬八戒見到季桃大喊:“小師侄快救我!這群妖怪要把我醃起來下酒吃!”
季桃取出縛靈索,揮向那群小妖怪。季桃如今已有返虛修為,小妖怪們自然不敵,便在門口大喊:“大王!大王!這個女和尚好厲害,我們打不過!”
季桃正救出了豬八戒,卻見那洞府中出來一個身穿銀甲,頭戴鳳盔的俊俏妖怪,他看了一眼季桃,又取出一副畫像來,說道:“錯不了,就是他們。這女和尚是孫悟空的徒弟!今日抓來剛好一並吃了。”
季桃將豬八戒護到身後,戒備地看著他們,說道:“你們究竟是何方妖孽?”
那妖怪睨著季桃不說話,倒是有小妖怪們自報家門:“此處乃是平頂山蓮花洞,這是我們的二大王銀角大王!兩位大王神通廣大,你們還是乖乖投降,洗乾淨給我們吃,我們還能讓你們少受點皮肉之苦!”
季桃沒有理會小妖怪的叫囂,撇過頭去輕聲對豬八戒說:“二師叔,我攔著他們,你快去找我師父幫忙。”
豬八戒卻有些遲疑:“小師侄,你去找猴哥,我攔著他們!”
“哈哈哈,彆爭了,你們兩個一個都逃不了,很快,你們的師父也要來陪你們了。”這銀角大王說罷,就祭出了一柄寶劍,卻見那寶劍鋒芒畢露,寒光勝雪,他拿寶劍刺來,季桃連忙接招,那縛靈索卻被這寶劍直接削斷!季桃臉色一變,說道:“這件寶物不是凡品,他們不是尋常妖怪,二師叔,你快走!”
季桃話音剛落,就有小妖怪將豬八戒圍了起來,季桃對付銀角大王本就吃力了,根本無法分心幫助豬八戒。沒一會兒,兩人就落了下風,銀角大王拿劍抵著季桃的脖子,用挑了挑她的下巴,說:“小的們,將這女和尚和豬八戒綁了回洞府!”
小妖怪們歡呼著綁了他們,豬八戒手不能動,兩腳一直蹬著:“臭妖怪,有本事你彆用寶劍,我小師侄一定會把你打趴下的!”
銀角大王勾唇笑了笑,上前踹了豬八戒一腳:“老實點,不然今天就吃了你!”
豬八戒這才閉上嘴,兩人被小妖怪們帶入洞府綁到了柱子上,豬八戒叫道:“你們輕一點!我告訴你們,你們要吃了我,一個個都會得豬瘟!我瘟死你們!”
小妖怪們揪他耳朵,踹他屁股,一時間豬八戒哀嚎不止。
好容易等他們走了,豬八戒才哭喪著臉,說道:“小師侄,都怪我連累了你。”
季桃說道:“二師叔,你不要擔心,師父一定會來救我們的。說起來,二師叔,你怎麼會被小妖怪抓住的?”
豬八戒唉聲歎氣道:“這群遭瘟的妖怪,不知道哪裡弄來了我們幾人的畫像,指名道姓要吃師父,一見到我就認了出來,不由分說將我拿下了。我寡不敵眾,隻能被他們欺負了。”
對豬八戒這個說法,季桃是不怎麼相信的,畢竟豬八戒好歹也是天蓬元帥下凡,區區幾個妖怪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唯一的可能就是豬八戒偷懶睡覺,正好被巡山的小妖怪們抓了……當然,畫像一事應該是真的,因為他們一眼就認出了自己。隻是,這畫像又是誰交給他們的?
季桃正想著,卻有兩個小妖來,押著季桃離開。豬八戒大叫道:“你們乾嘛?你們要帶我小師侄去哪裡?!”
季桃也道:“你們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小妖嘻嘻哈哈地說:“我們大王說了,這女和尚細皮嫩肉的,活剮生吃了才好!”
季桃心裡一慌,沒一會兒就到了洞府的大堂。這大堂主位上坐著兩個妖怪,一個身穿金甲,一個身穿銀甲,許是因他們的頭盔上有角,故而一個叫金角、一個叫銀角。再看大堂中央,擺著一張方形木桌,桌上放著兩把屠刀,兩側又站著兩個高大壯實的妖怪,大堂四周更是站滿了大大小小的妖怪們。
“你們想乾嘛?”季桃盯著金角、銀角。
金角哈哈一笑,說道:“我們想乾嘛?當然是吃了你。先吃了你給唐三藏他們一個下馬威,好叫他們知道害怕!精細鬼兒,伶俐蟲兒,我們洞府中一共有多少小妖們?”
聞言,兩隻小妖冒出頭來,齊聲稟告道:“大王,我們蓮花洞□□有大小妖眾一千零八餘!”
金角撫掌笑道:“那就將這女和尚削一千零八片肉,眾人分食了!”
金角一聲令下,群妖起哄,口呼大王英明。那邊,兩個高大的妖怪扛起季桃往木桌上一扔,伸手就撕了季桃的衣服。季桃臉色大變,慌張躲開,叫道:“你們卑鄙無恥!吃就吃了,脫我衣服乾什麼?!”
“不脫你衣服怎麼殺你?”主位上金角和銀角麵麵相覷,兩人瞥見季桃雪白的胸口,都是微微一愣,清咳了一聲,金角對那兩個妖怪說道,“彆脫衣服了,直接把肉剜下來!”
季桃又叫道:“不行!我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你們要生吃我,也得讓我洗乾淨了再吃吧!”
“你怎麼這麼多要求?”銀角大王不滿道,“是我們要吃你,怎麼吃,我們說了算。你們還愣著乾什麼?趕緊把肉削下來啊。”
兩個妖怪卻說:“大王,這穿著衣服,我們也沒辦法剜肉啊,分量多了少了,都不夠一千零八片的。”
銀角便說:“算了算了,那就把她衣服脫了!”
“這會不會不大好啊?”金角有些猶豫,“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女人呢。”
小妖們紛紛起哄,笑道:“大王,這女人的滋味可好了,這女和尚長的漂亮,不如大王先享用一番,我們再分食了?”
金角看了季桃一眼,臉上一紅。小妖怪們見狀,就將季桃往金角懷裡一推,說道:“大王好生享用,我們不急!”那金角卻是手足無措,將季桃往銀角身邊一推,叫道:“這女和尚是什麼怪物,怎麼渾身都軟的跟沒骨頭似得!”
銀角卻是掐著季桃的胳膊,恨鐵不成鋼地對金角說道:“大哥,女人不就是這樣的嗎?有什麼好怕的?要不怎麼說她們細皮嫩肉,好吃呢?”又對小妖們說道,“彆胡鬨了,趕緊扒衣服吃了!”
季桃被一群妖怪推來推去,心裡卻生出疑竇來。正常妖怪就算不愛女色,也不會害怕接觸女人。這兩個妖怪有神兵,脾性又奇怪,卻不知是什麼來曆,故而套他們的話,說道:“彆把我推來推去,我告訴你們,我師父可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他要是知道你們欺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說罷,她狠狠瞪了金角一眼,那金角被她一瞪,居然有些委屈地低下頭去。
倒是銀角滿不在乎地說道:“區區一個弼馬溫有什麼好怕的?我們先殺了你,再去殺了他。”
“我師父神通廣大,當年大鬨天宮,那麼多的天兵天將都拿不下他,就憑你們?你們是比天兵天將厲害,還是比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還要厲害?”
金角這時急道:“我們……”
銀角製止了他,將季桃一扯,捏著她的下巴,說道:“彆說那麼多廢話,你說破嘴皮子,我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季桃心中暗道,這兩個妖怪,果然是天上來的。一提大鬨天宮,他們就急了。那把神兵,絕對就是天上的東西,也不知道這兩個妖怪還有什麼寶物在手裡。季桃說道:“是嗎?要不是有那把寶劍,你未必打得過我。而且,你有寶劍,我師父有金箍棒,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銀角這時才道:“我這寶劍乃是道祖傳下來的神兵,名喚七星寶劍,弼馬溫的金箍棒怎麼能和七星寶劍相提並論。”
既然是道祖留下來的東西,那這兩個妖怪還真的跟天庭沾親帶故了。
銀角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季桃套了話,手上一用力,將季桃往木桌上一扔,說道:“磨磨唧唧,我親自來!”
季桃嘴角一僵,說道:“姑奶奶不陪你們玩了。”說罷,這季桃搖身一變化作了一隻蜜蜂。洞府裡雖然點了火把,光線卻暗,季桃化作蜜蜂飛到角落裡,又立刻變成了一隻蚊子,那群妖怪立刻就找不到人了。
銀角叫道:“糟了,這女和尚必然是跟孫猴子學了七十二般變化!叫她逃了!”
金角也道:“女人果然是最狡猾的動物,小的們緊閉洞口,彆讓她跑了。”
一旁的精細鬼兒問道:“大王,這女和尚跑了,不然我們把那隻豬先吃了,他總不會七十二般變化吧?!”
銀角瞪了他一眼,說道:“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吃。那個女和尚去通風報信,孫猴子來了,我們就麻煩了。”
金角也道:“二弟,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是好?”
“我們趕在那女和尚之前,先下手為強,抓了唐僧再說!”
卻說躲在蓮花洞裡的季桃把他們的對話都聽了去,心裡不免有些奇怪,他們抓了二師叔,雖然拳腳相加,又口口聲聲要醃了他,卻沒有真的傷害他。可對她,卻是下了狠心,要殺了她的。而且還是千刀萬剮……要不是她有七十二般變化,就真的交代在這裡了。那天上的神仙,莫非真的想要她的性命?還是她的存在真的影響到了取經大業?季桃一麵想著,一麵跟著金角銀角出了洞府,他們二人一出洞府就分開行動,季桃尋思著那銀角行事更為果斷毒辣,就悄悄跟上了銀角。
銀角越走越遠,逐漸偏離了唐三藏幾人的所在,季桃便知道這銀甲是專門等著自己的。
果然,到了叢林深處,銀角就停下了腳步,說道:“女和尚,我知道你跟著我。”
季桃才不理他呢,這人指不定有什麼歪招等著自己。果然,沒等到回應,那銀角取出了一個葫蘆,又說道:“女和尚,我叫你的名字,你敢不敢應?”
季桃嘴角一抽,隻覺得金角銀角兩個妖怪都沒什麼腦子,她沒理會他,悄悄掉了個方向,去找唐三藏他們了。等季桃找到唐三藏幾人時,就發現他們正和一個道士對峙——季桃仔細一聽,才發現是唐三藏在和他談經論道……
“師父,師公……”季桃喊了他們一句。
唐三藏幾人一看到季桃,立刻都圍了上去,問季桃怎麼去了那麼久,可是在山裡遇見妖怪了。有外人在,季桃不便多說,大致說了幾句,又問他們:“師公,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唐三藏說道:“你和悟能遲遲沒有回來,所以我們打算去找你們,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這位老先生。他腳崴了不便行動,故而請我們幫助。悟空說他是妖怪變化的,所以我正和這位老先生談經論道,試試看他是不是真的道士。”
季桃扶了扶額,說道:“那他是真道士,還是假道士?”
“道家佛家典藏,無一不知無一不曉,想來是個真道士。”唐三藏說,“佛道本是同門,我打算讓你小師叔馱他一段路。”
季桃又問孫悟空:“師父,您看他是妖怪嗎?”
“嘿嘿,依我老孫看,他絕對是個妖怪。不過,師父說他是真道士,那我們幫他一幫也無妨嘛。”
“好吧……隻是要快點,二師叔還被關在蓮花洞裡。”不過季桃卻不怎麼擔心豬八戒,畢竟金角和銀角都是天庭派來的,肯定不會真的殺了豬八戒,他頂多就是受點不痛不癢的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