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恨太子表哥不是女子,不然今日她這般闖進去,見他衣衫不整,全然可以對他負責。
鬱娘是見識過這位大小姐的脾氣,這時候自然不敢上前趕人,便識趣閉上嘴,縮著脖子做背景板。
南廷玉又斥了聲“出去”,祈明月才邁步退到門外,她兩隻手揪在身前,一副小女兒家模樣,視線看著房間許久,扭身紅著臉離開。
屏風內,氣氛降至冰點,無聲無息,空氣仿佛化作細絲,勒得人幾乎呼吸不過來。
片刻,鬱娘壯著膽子探頭進去,剛一看到南廷玉,下一瞬就見他猶如盛怒之下的凶獸,拂袖帶翻眼前的案幾,茶壺墨寶散落一地。他猶不解氣,身旁的書架轟然推倒,書籍嘩啦啦墜地。
臥房一片狼藉,他隻著裡衣站在其中,表情陰沉如墨,不知是在惱亭公公和祈小姐還是在惱雙目失明一事。
“裴老先生呢?將他喊過來!”
鬱娘忙道“奴婢這就去喊裴老先生。”
裴元清和三個學徒被安排在隔壁歇息,鬱娘跑到門前,匆匆喚了聲裴老先生,裴元清便意識到不對勁,提上藥箱,讓蘇子跟著他一塊兒去。
裴元清一邊走,一邊向鬱娘問著話,聽到南廷玉又看不見了,眉頭皺起。
進了房間,見到滿地狼藉,裴元清倒是神色如常。
南廷玉隻著裡衣,坐在床邊,微垂著頭,神情一片陰鷙。
門外的張奕和塗二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兩人自隨身伺候以來,很少看到太子殿下這般動怒過,屋內那股盤旋不下的戾氣如暴風雨席卷所有,大有天翻地覆之意。
裴元清“鬱娘子,你先將地麵收拾一下。”
“是。”
地麵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碎裂的陶瓷邊緣鋒利無比,鬱娘先將碎片收起,看到那些保存良好的古書典籍沾上灰塵汙水,心裡不免有些惋惜。
她扶起書架,按照類彆將書一本本放正,耳邊時不時傳來南廷玉和裴元清交談的聲音。
“殿下眼白布血,應是這兩日未休息好,導致毒素再次聚集到雙目之上。”
“不是說蠱蟲已經休眠了嗎?”
“是,蠱蟲雖休眠了,但毒素還未徹底清除。”
“難道孤以後時不時就要這般失明嗎?”
裴元清輕聲安撫“殿下莫急,殿下的眼睛是因為尚未痊愈,才會複發,若是徹底清除餘毒,以後自然不會再有失明之困。”
南廷玉聞言,一直陰晦的臉色這才放緩,他閉上眼,靠著床欄不說話。
裴元清抽出銀針,針尖沒入進南廷玉眼周附近的穴道。
南廷玉眼中疼痛難忍,隻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開眼球,衝出來,耳道內乍響嗡隆聲,腦袋也開始變得混沌。
兩隻手本能抓緊身下的被子,手背盤虯青筋乍現,疼痛似乎也有了可見的形狀和弧度。
半個時辰左右,鬱娘收拾乾淨屋子,裴元清也正好拔出銀針。
耳中嗡隆聲驟然消失,眼中劇痛也消失,南廷玉睜開眼睛。
“殿下,現在能否視物了?”
南廷玉眼前是裴元清的模樣,隻能看出些輪廓,花白胡子在輪廓中尤為明顯。他轉動眼珠子,看向旁邊,迎上的是一張黢黑,滿是關懷的麵容,麵容在模糊中一點點清晰,烏黑的眼,精致的鼻尖,小巧的唇瓣……
“殿下,你看得見了嗎?”鬱娘緊張問著話。
南廷玉一寸寸收回視線,未理睬她,向裴元清道“孤能視物了,隻是孤的眼睛什麼時候能痊愈?”
裴元清“若是休息得當,半個月便能痊愈。”
南廷玉捏了捏虎口“半個月……”眼下正和流匪打得膠著,想要好好休息,也沒有機會,隻能等打完仗再養眼睛。
“裴老先生,在孤回都城之前,能確保孤的眼睛萬無一失嗎?”
裴元清點點頭“能。”
二人還正欲說話,忽然聽到牆角處傳來古怪的窸窣聲,立即察覺到有人在偷聽。
幾乎是眨眼間,南廷玉便已經抽出長劍,順著偷聽的方向揮劍而去,凜光利刃如呼嘯長龍破開窗柩,徑直刺中偷聽之人的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