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你的。”楊誌遠四處瞧看,“不過要先定下來晚間我們歇在何地。”
“那就要問一問熟悉的人了,或許大伯早有安排。”梵音看向正在收拾物件的婆子,楊誌遠點了點頭,便招手叫她,“此地是否有安歇的地方?”
“有的,往南邊兒走上百十步的,就能看到一間小屋。”婆子說完,便有意帶著他們去。
楊誌遠沒讓她跟著,“你在此忙著吧,我去一下就回。”
“是。”婆子有些猶豫,梵音沒有留下,緊跟著楊誌遠往那小屋行去。
荒郊野外,柳氏的墓葬之地是一片空場,幾十米之外是高高的蘆葦蕩,遠處有一條細細的溪流,時而有幾隻翔鳥落下輕啄幾口,再瞬時飛走,潛入蘆葦蕩中不見了蹤影。
遠處的太陽已經西陲,遙遙望去,好似就懸在蘆葦之上,晚霞滿天,將此處映成了一片紅。
“景色很美。”梵音輕聲嘀咕,楊誌遠已經快步的走向那間小屋。
這是一個簡陋的木屋,裡麵一應俱全,桌椅床凳,還懸了一盞油燈,窗欞前還有一薄紗的窗簾兒。
“懷柳。”楊誌遠見梵音裡裡外外看了個遍,不由得叫她一聲。
梵音定住腳步,轉身看向他,似在詢問要說何事。
“為父的情況很複雜,你若跟我走的話,恐怕要吃很多苦。”楊誌遠深歎口氣,臉上也滿是無奈,“雖說他們待人較為刻薄,可為父如今已是官身,晾他們也不敢對你再有刁難冷落,你覺得……”
“我要跟您走。”梵音站在原地看著他,語氣也有不容置疑的堅定。
“老太太恐怕不會同意的。”楊誌遠背著手走到窗前,“懷柳,有些事你也該知道,你的祖母並非是為父的親生母親,但這件事除了楊家的少數人以外,彆人都不知道,官家看重出身,可為父這個出身……唉,與你說這多作甚,你也不見得懂。”
楊誌遠苦笑一聲,停住了這個話題。
他當自己是幼女不懂,但梵音早已知道楊誌遠不是老太太親生的……看來,他也有把柄握在老太太和楊誌飛的手中了。
“那您是想留我在這裡,讓老太太和大伯安心?”梵音沒有委婉探尋,而是直言問出。
楊誌遠搖了搖頭,“沒有,你是我的女兒,我怎會讓他們苛待你,隻是想問一下,你是否怕跟著為父去過勞苦的日子,你年紀還這麼小……”
梵音直直的看向他,看出他目光中的複雜難定,也看出他的猶豫不決,但他探問的目光中,更多是濃濃的父愛,起碼,這一分情是真的,也讓梵音心頭溫暖。
“我隻想跟著父親。”梵音回答的很乾脆,也帶了點兒埋怨,“您還讓我說多少遍?”攤開雙手,梵音摸摸自己的圓腦袋,“帶著我,不過是多一雙碗筷罷了,我吃食很少,這麼多年食素,日子也過了。”
“多年?”楊誌遠目光驚訝,隨即眉頭緊皺,多了一絲壓抑的氣惱,“你……你不用再說了,為父會想一個辦法,讓她們也能同意。”楊誌遠看著她,“我是父親,我理應承擔這個責任。”
梵音低了頭,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回答楊誌遠的話。
他疼惜的是他的女兒,可自己卻又是冒充的……儘管她是為了自己的命,也為了吾難師太,可心底的歉疚無法消殆,或許,隻有誠心的對待這位父親,才能夠抹平她的不安。
梵音咬著嘴唇,心底默想,楊誌遠看出她有心事,不禁問道:“你還在想什麼?”
“想師父。”梵音提起吾難師太,“不知道她怎樣了……”
楊誌遠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師太,似也有心見一見,便是道:“待回去之後,找個機會去見一下,你若隨我離開,也應該去告彆一番。”
梵音忍不住想要說帶吾難師太一起走,可到嘴邊兒的話她又吞咽回腹中。
楊誌遠還沒想到帶她離去的借口,若再加上吾難師太,會讓他感到壓力更重,不妨慢慢的滲透,也見到吾難師太之後再說不遲。
父女二人敘話半晌,也都有些餓了,楊誌遠帶梵音出門去用飯,梵音心情很舒暢,蹦跳的跟著走,可跨過門檻兒時,不小心磕絆一下,小腿被刮了一道子,火辣辣的疼。
這個木門很新,隻有一層輕薄的灰土,沒有常年留下的泥痕,連木角都鋒銳得很,不似被長久年頭磨礪的那般圓滑……
抬頭望向窗台,還有沒乾掉的漆味兒,這小屋是新建的?
梵音不由得撓了頭,遠遠看向柳氏的墓碑,她突然驚愕的張大嘴,這個墓……怎麼隻有柳氏的名字?沒有死去的懷柳?
她明白自己是冒充的,楊家的老太太和大老爺也知道,隻有楊誌遠一人不知道!
這個墓……不會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