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很快,日升日落,吹上兩天初秋的風再掉落了一層泛黃的樹葉,十天便已經過去了。
二胖子與劉安正準備離開,還不忘問了梵音一句:
“懷柳姐,明天您跟先生去嗎?”
“去,記得把晚間寫好的字帶上,父親會看你的成績,一定要好好寫,可彆讓我跟著丟臉受埋怨,聽到沒?”梵音一句話讓二胖縮了脖,好端端的他問這乾什麼?
二胖狠狠的瞪了劉安一眼,都是他鼓搗自己問的,劉安嬉皮笑臉道,“小的明天也去,也給楊主簿交課業。”
劉安心裡也委屈,提醒楊主簿家人明天縣令大壽是張縣尉的吩咐,他個當下人的怎麼敢推辭?
可挨了瞪,他隻得乖乖的去找罪,晚上陪著少爺寫字才行。
看著少爺苦不行,比少爺吃的苦頭更多,才能讓少爺心理平衡,這是劉安侍奉多年的心得。
梵音笑著送二人出門,轉回身就去準備明天送的禮。
楊誌遠還沒有從縣衙回來,今兒的月俸也不知發了沒有?如今兜裡的這點兒銅子可不夠給縣令大人準備禮的……
可即便拿了月俸歸來,這份禮恐怕也有些寒酸,梵音坐在桌前仔細的想,她如今依然習慣盤腿兒打坐的思忖。但無論怎麼想,這一個“禮”字都離不開銀子,怎麼辦才好呢?
天色逐漸的黯淡下來,太陽已經羞澀的隱藏了大半張臉,梵音還是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
這一個月來,張文顧帶著劉安每天到此習課,也都時而帶上一些家用乾糧和物件,梵音幾乎沒有花銷支出,反而吃喝也不必再如想象般節儉。
父女倆也達成共識,這都乃張縣尉特意的貼補,否則二胖也不必每天都來這裡讀書寫字,隔三差五也可。
人情欠的是越來越多,可銀子也越來越不夠花,明天縣令過壽,若是送的禮太輕被嫌棄嘲笑了怎麼解?即便想一些彆出心裁的設計,恐怕在俗人眼中也都以銀子多少來論斷價值。
方縣令雖不俗,但架不住身邊都是俗輩,閒言碎語聽的多了,難免會對楊誌遠起輕視之心……
要不要從縣令夫人那裡下手呢?
梵音正在琢磨著,楊誌遠已經歸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兩六錢的銀子放在桌上,這是五石五鬥米兌換的。
“……父親想好明日的禮了嗎?”梵音端上了湯麵,與楊誌遠一同吃用,父女二人也沒有食不言的爛規矩,就這樣邊吃邊聊。
楊誌遠很暢快的吃著,嘴裡嚼著,搖了搖頭,“沒想好。”
“總不能空手去吧?”梵音本以為他會直接帶禮歸來,沒想到隻是拿了銀子。
將碗中的麵吃光,楊誌遠抹了抹嘴,“貴重之物咱們買不起,本想給縣令大人親手書一封扇麵,可扇骨就有得挑了,回來的路上去扇閣逛了一圈,我的天,莫說是象牙骨,單是一副陽雕的雞翅木扇骨都要二兩銀子,錢不夠。”
“那麼貴……”梵音忍不住撇了撇嘴,楊誌遠道:“粗料的扇骨更拿不出手,還不如不送。”
“想一想寓意呢?”
梵音撓了撓頭,“要不然送一副筷子如何?都說民以食為天,縣令大人便是父母官,他贈民以食,您贈他一副木箸表敬意,這個借口如何?”
楊誌遠頓了下,“怎麼把這個忘了?”
他若有所思的多看了梵音幾眼,讓梵音有些奇怪,“您這麼看我乾什麼?是借口太牽強了嗎?”
“你……沒有彆的意思?”
“女兒能有什麼意思?”梵音有些奇怪。
楊誌遠也覺得自己多心了,斟酌下才敘道:
“木箸贈人頗有深意,可不單是單純吃飯夾菜用的。贈新人,意表珠聯璧合、成雙成對;贈朋友,平等友愛、和睦相處;贈長輩,福壽無疆;贈師長……”楊誌遠看著她,緩緩道:“有投桃報李、耿直正心的意思。”
“啊?”梵音張大了嘴,她還真沒想到贈副筷子有這麼多說道,“那……您有投靠之心嗎?”
楊誌遠沉默了,低頭很仔細的在思考,梵音坐在那裡不聲不響,不發出丁點兒聲音去打擾他。
“……或許方縣令一直都在等著我主動低頭。”
楊誌遠過了半晌冒出這樣一句,似自言自語的自嘲。
那一日宴請過後,方縣令對他沒有格外的親近、也沒有格外的排擠,偶爾幾句誇讚他辦事效率高,也都有吳縣丞在場。而吳縣丞對他三番四次的刁難,方縣令隻當做不知道一般,冷眼旁觀。
楊誌遠骨子裡還有點兒文人的傲氣,對於吳縣丞和孫典史的種種發難,他隻當做這是羨慕嫉妒恨的表達方式,很有一番自我安慰的開解,可對方縣令,楊誌遠不敢不深思熟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