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之的孩童之心很重,還沒有男女大防的意識,亦或許是對她一個禿頭的小丫頭不覺得需要防備,倒是邊走邊聊了起來。
“你為何要剃度?”
這是所有好奇的人見到梵音必問的一句話。
“為母親守孝。”梵音回答的很簡練。
“你讀過什麼書?”
“佛經,《論語》。”梵音頓了半晌,“還聽父親講過三十六計的故事。”
“楊主簿居然會給你講這個?”方靜之有些吃驚,連他的先生都未曾正式的講過,而是他自己看書學的。
梵音道:“父親不會拘謹我讀什麼書,閒言雜記也允我隨意的看,隻要我高興就好。”
“楊主簿真是好人啊。”方靜之滿心感慨,隨後自我安慰的道:“不過你一個女子,不用科考,楊主簿自不會多約束,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樣就好了,可惜閒雜的書都被先生收起來了,唉。”
梵音看看他,忽然問道:“上一次縣令大人還說允你去尋我父親,請他為你講科考和京中的見聞,為何一直沒見你來?”
“還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方靜之愣了,看他一臉茫然的模樣,應該是方縣令沒有告訴他。
梵音心中有了底,看來方縣令果真是在等著父親去投奔他,所以沒有主動的讓方靜之前去親近。
就不知那一雙木箸父親送了沒有?縣令又會是什麼反應呢?
不容梵音多想,方靜之一直都在看著她,似是等著她說這件事的來曆。
梵音撂下心思解釋了幾句:“是張縣尉和孫典史的兒子拜了我父親為先生,方縣令曾說過待你有閒暇時間,讓父親為你講一講慶城縣外的奇聞逸事罷了,或許是你課業太忙,一直都沒時間。”
“原來是這樣,我……我一定要去!”方靜之舔了舔嘴,就好像是饑餓多日的人麵前擺了一塊美味香甜的肉,急切的想要去啃上兩口。
“那就等著方公子,來之前要說一聲,也要問一下父親休沐的時間。”
“好,一定提前說……對了,你到底是什麼時辰生的,你還沒說呢!”
梵音嘴角抽搐,無言回答,對於這個缺心眼兒的問題,她實在不想開口。
何況她目的也已達到了,再多說的都是廢話。
如果方靜之真的去了家中向父親請教問題,陳家的人看到,一定不會再逼迫父親和自己,慢慢的攢了銀子還給他們,也讓父親徹底的與陳家小姐斷了關係。
否則總這樣抻來抻去的,早晚會傳閒話出來……
方靜之儘管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沒追問不停,他一路都在沉思冥想,好似是在羅列他見到楊誌遠之後要詢問的問題。
二人便這樣一路的走,未過一會兒就走到了後花園。
婉曲的長廊四周都是高高的楊柳,微風輕動,柳枝搖擺,將烈日的陽光遮擋在外,使此地成為一個納涼的好去處。
七八位各家的小姐正聚在此地團坐品茶,圍觀另外兩個少年下棋,嘻嘻鬨鬨的聲音透著歡趣,讓方靜之也拋開了剛剛的沉思,湧起笑湊合過去。
“居然都在這兒呢,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楊主簿的長女楊懷柳,”方靜之打斷眾人的嬉鬨,向眾人引著梵音上前。
梵音笑著與眾人點頭問好,自是又回答了一遍為何是禿發的原因。
“懷柳妹妹會下棋?來跟她們玩一盤如何?”吳縣丞的女兒吳靈婭笑著上前,梵音對她有著不自覺的抵抗,爹是那個樣,閨女又能好到哪兒去?
“我不會。”梵音笑著婉拒,“我可坐在一旁看著。”
“這也不會?那你平時除了敲木魚念經之外,還做些什麼?”吳靈婭的調侃笑容就像一隻刺蝟,讓其他家的小姐也跟著樂起來。
梵音看她笑著道:“替父親教習學生,掌管家中的雜事,閒暇的時候就看一看書,不知吳小姐都做什麼?隻下棋嗎?”
“你……”吳靈婭被頂的不知該如何回話,她可是大字不識幾個的,也隻是因方靜之喜歡下棋,她才讓吳縣丞特意請來的棋士教習,也不過學了個馬馬虎虎。
沒想到這個小禿子居然會那麼多?
吳靈婭的疑心很重,而方靜之早已經到一旁與彆家的少爺開了棋局。
眾女的目光又回到棋盤上,梵音默坐不語,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眾人的敵視,並非因她是楊誌遠的女兒,而是因她跟隨了方靜之同來,因為那些小姐們已經快把方靜之給圍的密不透風,連個縫隙都沒了,隻把她自己隔絕在外!
梵音覺得很委屈,更對複雜的女人心有了初次的見識,至於嘛?她年齡小不提,還是個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