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去縣衙。”牛媽吩咐著轎夫起轎,她則心中不踏實,連忙派人跑回院子裡去告訴陳老爺。
可惜此時的陳老爺正在縣衙內,比陳夫人還早到一步。
但他並非是來告狀的,而是被直接抓來的,因為陳老爺在賣陳家慶城縣內的酒樓地產,準備拿著去沁縣再投銀子做買賣,可就是賣的時候賣出錯了。
因為縣衙黃冊上的畝數與他賣的數額不符,這便涉及到一個稅的問題。
說起來此事倒又要追溯到吳縣丞的身上了,因為黃冊上的數額不符便是他們二人所為,拿了陳老爺每年的孝敬,按照黃冊上的畝數收稅,這是潛移默化的貪贓受賄。
可吳縣丞現在養病在家,這些事便都歸到了楊誌遠的手裡掌管,其實他也沒有故意拿捏陳家的意思,隻是昨晚聽梵音說起陳家鬨事,早間又得知陳老爺在賣地,於是便拿出了陳家的黃冊看了兩眼。
可這般一看就看出了問題,當即便向縣令回稟。
方青垣早就看陳家人不順眼,與那窮縣的王家結了親之後便在慶城縣內耀武揚威的,連衙門口賣豆腐的大媽都知道陳家望門寡的閨女要嫁縣丞的兒子,賣房賣地要離開慶城縣了。
惡心!
惡心透了!
方青垣聽了楊誌遠的回稟,這件事於公於私他都要查、都要管,因為數額很大了!
兩千畝地,黃冊上隻有八百畝,按照齊國的稅法,每畝地年稅是一鬥米,兩千畝便是要兩千鬥,十鬥一石,便是兩百石的稅,可一石米是三百文錢,稅銀每年便需要交六十兩,可是黃冊上隻有八百畝,便是八百鬥米,隻需要交二十四兩,那另外的三十六兩銀子哪裡去了?
一年三十六兩,十年就是幾百兩,何況單純陳家這一戶人家就昧了這般多的稅銀……
方縣令倒吸一口涼氣,如若把黃冊上挨家挨戶的畝數核對一遍,那可不知要出多少的錯了!
“查!一定要狠狠的查!”方青垣下了狠,雖然他剛剛心中有些埋怨楊誌遠在這時候多事,可看完他核對的數目之後便沒有了埋怨之心。
即便他進了京,黃冊上的畝數與稅也是個隱患,這都是在他任職期內出的事,即便他離開此地進京任職,也照樣能夠找到他的頭上。
慶城縣是農耕富鄉,這是京中都另眼相看的,既然如此,反倒不如自己下狠,大力嚴查一遍慶城縣內的各處死角漏洞,即便走也要走得瀟灑自如,或許更能得一個美名好評。
楊誌遠得了令,當即便去找了張縣尉,二人商量之後,陳家便成了第一個要嚴厲打擊的對象,縣衙也把所有的司隸衙役派了出去,橫掃慶城縣周邊的農耕田地。
陳老爺跪在縣衙的二堂內戰戰兢兢的交待著,說話都已經有氣無力了,心中隻恨自己是哪根弦兒搭錯了筋,居然忘記了縣衙黃冊上隻有八百畝的事!他……他這是做什麼孽啊!
可陳老爺忘記了什麼叫一日倒、萬人騎。
他被縣衙抓去的消息一傳出後,陳老爺酒樓裡的大廚子率先扔了菜刀不乾了,夥計們紛紛開始要工錢,茶館唱曲兒的姑娘更是跑到縣衙來告狀,聲稱被陳老爺占了便宜還慘遭威脅。
消息一傳出,連為他務農的農戶都不乾了,說陳老爺收了糧到冬日裡不給吃的,硬是讓他們裝成苦農去拿縣裡給農戶的補助糧來換。
一時間縣衙的熱鬨是傳開了,而陳夫人趕到時見到縣衙居然圍了這麼多人,還不清楚怎麼回事。
有人看到了她,當即指著便喊道:“這個惡毒的婆娘來了,大家快跟她要債!”
一聲喊起,齊刷刷的目光投來,若不是陳夫人的臉皮夠厚,她險些要被瞪死。
“什麼要錢要錢的,我是來告狀的!”陳夫人大嚷,卻不知被誰推搡了一跟頭,“告狀?你這婆娘還有臉皮告狀?我們也是來告狀的,還錢!”
烏泱泱的要錢聲起,把陳夫人徹底的嚇呆了,這些人可沒有楊誌遠的文人羞澀,上前抓頭發的、撕衣裳的,直接掏了胸窩子裡拿錢袋子的全都齊了。
陳夫人徹底的理解了什麼叫做蹂躪,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比路邊兒的乞丐還破爛了,下人們也沒得了好,挨打的挨打,挨罵的挨罵,全都跟著遭了秧。
忽然眾人都停了手,陳夫人驚愕的抬起頭,正看到楊誌遠那一張公正無比的臉。
“楊誌遠,你還錢!”陳夫人厲聲叫喊,可她因驚嚇過度,喊出的話誰都聽不懂。
楊誌遠冷哼一聲,吩咐身邊的衙役道:“帶上堂吧,縣令大人還等著呢。”
“是。”
衙役們的火棍一叉,正將陳夫人給直接戳了進去。
而此時的陳穎芝在家中聽了丫鬟的回稟,驚愕的道:“你說什麼?你說楊懷柳還樂滋滋的跟門口大媽聊天?她不是應該病的嗎?她不是應該死的嗎?她不是應該痛不欲生的嗎?騙子,都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