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聽說過一件事,您的那位女兒楊懷柳的素齋手藝很好,是這樣嗎?”
宇文信的問題讓楊誌遠豁然呆滯,可見宇文信這般盯著自己,他隻能敷衍道:“她曾剃度守孝食素,所以學了幾個菜樣,算不上什麼素齋,在家時樂於親自下廚,吃過的人倒不少,這樣的傳言倒是虛名了,實在是太抬舉她了!”
“不管是不是抬舉,終歸也有這等美名相傳,不知我是否有機會能夠品嘗一下她的素齋手藝呢?”宇文信的目光雖然含著笑,卻讓楊誌遠的脖頸發涼,他的腦中豁然蹦出了鐘行儼,想必這位宇文公子是因為鐘行儼曾鬨著要吃女兒的素齋,所以才有這樣的要求?
不過涉及到女兒,楊誌遠的性子還是硬氣了些,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妻子,讓她早早的離世,如今隻有這麼一個女兒,他怎麼會隨意的讓她卷入無辜的爭端當中?
沉了半晌,楊誌遠才苦笑道:
“我這般說或許宇文公子覺得我是在搪塞,可我也必須要說出實話,雖說我是父親,她是女兒,但家中的事向來都由她自行做主,我從不勉強,而且她的性格有股子韌勁兒,隻要不想做的事絕不去做,不瞞您說,當初鐘行儼鐘公子始終想吃一頓素齋,一連多日都沒能如願,雖然最終如願以償,卻也落了個老死不相往來的結局。”
楊誌遠攤了手,“若我話語唐突,還望宇文公子莫怪。”
宇文信一怔,隨後笑容更燦,“這倒是個有趣的事。”
“窮養兒子富養女,之前我虧欠了女兒太多,如今也隻能縱著她的小脾氣,管不了嘍。”楊誌遠苦笑搖頭,宇文信仍舊堅持,“待離開福陵寺時,我親自登門相求,如若她不同意,我也絕不會勉強。”
宇文信的語氣帶著不容質疑的肯定,楊誌遠嘴角抽了一下,卻也隻能這樣,心中已經將曹縣令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出來,讓他曾與鐘行儼有過來往的人招待宇文信,這不就是讓他趟入渾水麼?
老王八……
楊誌遠初次這般狠呆呆的在心中罵了人,宇文信已經離開靜閣在寺廟中隨意的走,楊誌遠沒有相陪,率先回去了。
宇文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叫著身邊的人道:“他說的是真的麼?”
“回公子,九成為真。”
宇文信點了點頭,“鐘行儼沒吃舒坦的素齋,我怎麼會吃不上?那個小丫頭的手藝就那麼強麼?能讓他鍥而不舍的去求?這個楊誌遠也是個硬骨頭。”
“方青垣提請入京的人選中便有此人。”
“原來是他。”宇文信微微點了頭,“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楊誌遠回到屋中有些心神不定,之前覺得宇文信這個人看似和藹,其實是笑裡藏刀,吃著飯,突然從素齋上提到了懷柳,他即便坦白了鐘行儼的事,他的眼中卻有十分城府,根本沒有表露出半點兒仇怨的不喜,就像是一個勝利者,在俯瞰失敗者的潦倒落魄。
可怕!
這個人實在可怕!
楊誌遠在屋中來回踱步,一涉及到家人,他有著強烈的自護陰影,他絕不能容忍懷柳再絞進這個泥潭當中。
怎麼辦呢?他的腦子裡有些淩亂,想要出門找個小和尚傳信,可剛剛開門,就發現宇文家的護衛在門口守著,連縣衙的衙役都被攆到了最外一圈呆著,他根本沒有機會。
隻期望他是心血來潮吧,儘管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一連三天,宇文信並沒有格外的動作,真的帶著宇文侯家的人到懷遠大將軍的陵墓前磕了三個頭。
這一做法讓人各有心思,有人覺得是宇文侯讓最雞肋的兒子來拜祭,是為了羞辱懷遠大將軍,也有人覺得是兔死狐悲,宇文侯如今聲勢猛增,與昔日的懷遠大將軍不相上下,所以派人拜祭磕頭。
不管怎樣,這三天過完,宇文信明日便要離開慶城縣,而這一日是從福陵寺回慶城縣內的日子。
楊誌遠一路上都在介紹著燕國的奇珍異品和風俗小吃,隻期望他能夠停留下品一品,嘗一嘗,若回縣城內的時間晚了,他也不會再找懷柳做什麼素齋了。
可楊誌遠終歸是失望了,因為楊誌遠剛吩咐馬車往暫居之地行進時,宇文信忽然叫他停住,“去你們家。”
楊誌遠一怔,“去下官家?”“是的,就是去你家。”宇文信的嘴角上翹,柳葉薄的殷紅嘴唇好像是一把染了色的刀,“難道楊主簿不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