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彆是遮罩涼亭的那一棵高高的梧桐和一排芙蓉樹,微風輕掃,幾片芙蓉花瓣飄落時的雋美,讓梵音一下子便喜歡上這裡。
東側院與正院之間有一座書閣,二胖和劉安被安排在那邊,可這小子一聽要獨居當即便不乾了,“我不乾,我怕黑,我不單獨睡!”
“劉安呢?”梵音看著劉安,“吩咐去買的粗鹽拿來了嗎?”
“大小姐,這東西怎麼弄?”梵音看著他把半麻袋粗鹽拿來,吩咐道:“挨個屋子裡狠狠的砸,所有的角落和正中都砸一遍就行了!”
“這就驅鬼了?”劉安初次對梵音的話表示懷疑。
梵音點了點頭,看向楊誌遠正在四處打量笑嗬嗬的點頭,“爹,您介意這院子陰氣重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為父行的端、坐得正,有什麼可怕的?”楊誌遠對此分毫不在意,梵音看向四處偷掃的青苗,“苗姨娘,你怕?”
“我,我有什麼可怕的……”青苗看了一眼楊誌遠,“老爺不怕,我也不怕。”
“你怕?”梵音看向二胖,二胖縮了縮脖子,“隻要不讓我單住,我就不怕,我是男恩……”沒有門牙,最後一個字漏風不清楚。
“那這袋子粗鹽也甭灑了,都不怕就省了!”梵音說完,劉安立即拿著就跑去灑,“奴才不嫌累,還是灑一遍為好,這就去!”
劉安一溜煙兒就跑了,劉媽媽自當也隨著他兒子乾活兒去。
梵音張羅著大家一起乾活兒把物件都歸攏好,方靜之看向身邊跟隨的朱九,“回去與父親說,楊主簿一家人已經安置好了。”
朱九原本一直在後麵當啞巴不吭聲,而楊懷柳看他也自動忽略,把他當成空氣一般。
當初若不是這個小子嘴欠亂說,方夫人怎麼會對她意見那般大?隻是沒想到他迄今為止還在跟著方靜之。
朱九心裡早已經翻江倒海的彆扭很久,雖然如今又漲了三四歲,對之前的事也知道做的魯莽糊塗,但他依舊看不慣楊家人,今兒若不是夫人吩咐他一定要跟著,他都不會跟隨少爺出來。
如今被打發回去傳話,朱九一聲沒吭的就出了門,肚子裡一通腹誹,等到縣令宅時正看到常媽媽出門。
“少爺呢?怎麼就你自己回來了?”常媽媽沒看到方靜之,把朱九攔下問話。
朱九陰陽怪氣的道:“楊家的人都到了,少爺一大早就去接人,這還跟著去了鬼宅子,唉,好好的日子,恐怕又沒好過了!”
“什麼鬼宅?彆信口胡說。”
常媽媽知道朱九與楊家不對付,朱九不樂意了,“小的怎麼敢隨口胡說?就東邊角的那座死了人的宅子,怎麼不是鬼宅?小門小戶的人就是不吝這些,為了省點兒銀子連這等破宅子都買,”朱九故作渾身哆嗦,“都不敢在那裡多呆。”
常媽媽驚了,“你說的可是真的?”
“敢騙您,腦袋摘下來送您當杌子坐!”朱九發泄兩句,也急著去傳信,“少爺來讓我回來給老爺傳信,這就趕緊去。”
“去吧,老爺在院子裡。”常媽媽說著,不由補了一句,“撣撣身上,彆離老爺太近!”
“知道了!”
朱九說著,人已經沒了影兒。
常媽媽的心裡也開始犯了嘀咕,猶猶豫豫的回了後宅,正見方夫人在擦拭擺放的供佛。
“這是怎麼了?好像有什麼事?”
方夫人這三年也老了許多,當初跟隨方靜之一同到京中,她的確是得了鐘行儼的介紹見了忠奉伯夫人,可自那時開始,她隔三差五的逢迎應酬,可這裡不是慶城縣,這是京城,縱使她的娘家出身不錯,她也不過是三流官夫人的身份,拿不上大台麵。
整日裡逢迎受氣、處處被踩,也因自家老爺派係不明,因此受了多少擠兌和暗算……
三年,她好似老了十歲,連鬢角都多了幾根白發,如今自家老爺好歹已經穩住了官位,她也無心再拋頭露麵去受氣,於是整日一心向佛,隻期望著方靜之能夠有出息,博得功名,她就心滿意足了。
常媽媽看著她,呆了半晌才道:“楊家人已經到了。”
方夫人頓了半晌,“您是想說靜之又去見那個丫頭了吧?”這些年方靜之被方夫人拘管的連信都不允隨意寫,就是怕他與楊懷柳還有聯係。
常媽媽點了點頭,“少爺心善,不過三年已過,也就是圖個新鮮罷了。”
“剛剛朱九回來,說楊家買下了東角的那座宅子,據說那個宅子死過人,唉,恐怕還是那楊懷柳的主意。”
常媽媽說完這一句,方夫人卻沒什麼反應,“這年頭人比鬼可怕多了,住個鬼宅怕什麼?你也去告訴朱九,往後他隻跟著靜之就是了,隨時回報消息,對楊家的人和事,他都把嘴閉上彆胡言亂語,如今的楊誌遠是老爺要重用的人,是老爺的左膀右臂,這裡不是慶城縣,咱們也不過是江邊兒的螞蟻,大點兒的一粒沙子都能把咱們壓死。”
方夫人對楊家的態度讓常媽媽很吃驚,“老奴記得了,稍後就去囑咐他。”
“去吧,另外拿上點兒新出產的鮮味兒去送給良林書院的老先生,靜之又要考試了,還請老先生能夠閒暇之時多提點提點他,讓他這一次考試之前就住在書院不用回來了,我們信得過老先生。”
方夫人的話讓常媽媽無可奈何,夫人還是看不上楊懷柳……
朱九給方青垣回了消息,方青垣便把他打發下去,吩咐人在酒樓定下了包間,稍後他要親自出麵為楊誌遠一家人接風。
提起楊誌遠,方青垣的心裡也很矛盾,因為他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是宇文侯家的公子出麵應下他的舉薦,讓楊誌遠直接調任到京中任主簿之位。
如今宇文侯可謂是朝中分量最重的大將一級,莫看他是武將出身,但跟從他的文官和權臣絕對不在少數,自古文武不合,在他這裡可謂是變了模樣,去年宇文侯的一位女兒又進入宮中成為皇上的妃子,連皇後都讓步三分。
風頭太盛了啊……
方青垣自來到京中之後便被方夫人的那位胞姐夫,也就是吏部員外郎打壓了很久。
這件事都因當初溫熙雲與自己兒子的婚事不成,他招待了鐘行儼留下的禍根,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他不過是一被架起來的縣令罷了,其實京衙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由縣丞一手握權,他連話都插不上,如今三年熬過,他也算穩當些許,否則也不會花銀子、低頭求人的把楊誌遠調任京中。
他缺少左膀右臂,更缺少一個能實心跟隨於他的人,這個人非楊誌遠莫屬。
還是當初的那個原因,因為楊誌遠的身後無人。
可宇文信的舉薦讓方青垣有些猶豫,他的那一道口令傳下,如今已經有許多人以為他也是宇文侯麾下之人,讓他甚是難做啊。
方青垣也早有投入宇文侯麾下之意,可那是主動投靠,而非如今逼迫的不得不從。
主動和被動還是有很大區彆的,一個是自願,一個是強迫,這是心底的一個結。
楊家人剛剛到了東角的宅邸安置下來,宇文信就已經聽得手下的回報。
“東角?”宇文信的薄唇抿的很緊,護衛道:“是,正是那一家,那一個商人生意賠了,還落了官司欠了債,老娘也死在那個宅子裡,如今變賣家產,便低價將這個宅子也賣了。”
“嗬,你少說了一樣,那個宅子離鐘府也很近呢。”宇文信一說,護衛急忙道:“相隔兩條街。”
“難道為了離鐘行儼近點兒,連鬼宅都樂意住了麼?”宇文信的自言自語,讓護衛不敢隨意的回話,自從他跟隨公子從慶城縣回來之後,便由他一直負責盯著慶城縣和楊家的動態……
“行了,繼續盯著就是,楊誌遠的一舉一動都要看仔細了。”宇文信不願想起那個能夠把他惹怒的丫頭。
她的那一句嘲諷時常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就像是一個惡心的夢魘,讓他找尋不到發泄的出口。
“是。”
護衛退下,宇文信閉目靜思,到了京城了,時間更多了……梵音並不知道自己這個所謂的鬼宅離鐘家那麼近,此時她正跟隨父親一同去方縣令所定下的酒樓赴宴,而她也更有心探尋下法樂寺和尼姑庵都在何處,她這次第一時間便要去找吾難師太,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