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眼睫輕顫地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將這份觸動就在了心裡。
眉眼漸漸彎起,穿著紅色嫁衣的少年跟重新戴起麵具的青年道,“我很開心能遇到你。”
謝輕靠近了青年, 重新摘下對方的麵具,露出了底下微怔卻紅透了耳朵的俊美麵容。
在青年的注視下,他微微彎身,伸手碰了碰腳邊的鮮花,枝葉擬人似的親昵地抱著謝輕白皙的手指,本來是淡粉色的花朵害羞似的一下子變成了正紅,它開得更盛了, 成為花海中顏色豔極的存在。
謝輕微怔後眉眼彎得弧度變大了些,他的聲音輕輕地響起,“你怎麼總不對我設防?”能夠操縱世界的能力先後在紀無和青年身上展現, 隻要是個稍微敏銳的人都能看出紀無和青年之間存在聯係。
主角既讓自己的意識占據了副本核心NPC, 又專門創造出了玩家角色, 他應該是想將兩者區分開的,玩家隻是暗棋, 不會輕易暴露。
但主角還是在他麵前輕易顯露出來了端倪。
“因為你是特殊的。”在月色灑滿的花海裡,臉上羞紅一片顯得有些僵硬的黑衣青年語氣異常堅定。
謝輕的手尖頓了下,他抬眸和青年對視,知道這幾個字已經輕輕地落在了他心裡。
***
玩家們讓謝輕做的事很輕易地就完成了, 不用謝輕做任何事,紀無一整天都戴在繡房裡親手製作著嫁衣。
明明他隨隨便便就能捏造出樣式精美的數據, 但紀無還是認認真真地自己動手。
謝輕的想要幫忙被拒絕了,他便在旁邊看著紀無。
上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的主角漸漸重合,紀無跟他說的很多事都能映照出他們前世的相處,謝輕這才發現, 原來度冥君給他留下的記憶這麼深刻,原來他一直都記得。
不過紀無的不在玩家麵前晃悠,並沒有如玩家所想的讓困境緩和。
其他NPC們也開始找玩家們的問題了,美其名曰是紀無少爺要求的,他們不敢不從。但凡有玩家動了特殊手段說了不被理解的詞,NPC們就會麵上哭唧唧,一副紀無威懾下不得不背刺他們,但實際相當強硬地把他們押到紀無麵前。
再然後,玩家們就會被紀無笑吟吟地弄死。
玩家們:“。”好絕望,好痛苦。
他們在這個副本裡的生活越來越難熬了,第一天隻有紀無揪這種事,隻要紀無不在,他們在其他NPC麵前還能毫無顧忌地開玩家外掛。第二天他們下意識地也如此,結果剛開始就被逮了一大批玩家進去。現在普通NPC們也盯著他們的疑點,他們不得不內心苦兮兮麵上卻坦然地乾著NPC安排的粗活和累活。
就連和其他玩家溝通也得偷偷摸摸的,身體力行地在副本裡玩潛伏。
玩家們:嚶,副本的時間流速是不是被調慢了,被折磨的時間好漫長啊。
不過所幸他們原先設置的計劃還是艱難地安排好了,隻等婚禮那刻的正式來臨。
***
秦禦風這段時間過得很微妙,被堆疊出來的巧合支配的體驗終於消失了,他雖然還是會有點倒黴,但都不會危害到性命,是他可以自行處理的。
他應該感覺鬆口氣,但他好像得罪了NPPC給他安排的活是最麻煩最累人也是他曾經嫌惡心碰都不會碰的。
他簡直是身心俱疲。
他的遭遇讓其他玩家都為之感慨,很多痛苦不已的玩家都會跑在他麵前,從他這裡找到心理安慰。
玩家們猜測可能是因為秦禦風是現在的戰力榜第一,副本忌憚他的實力才會針對壓製他。但玩家們嘴上為他打抱不平,內心卻在幸災樂禍。秦禦風看到不少人眼底的惡意和高高在上的假悲憫。
他們很樂意看他狼狽焦躁的樣子,甚至還有人願意冒著被NPC發現的風險偷偷錄製,準備出去後發到論壇上讓所有人觀摩。
這種心理上的煎熬讓秦禦風過得很難受。
但更令他渾渾噩噩的是,他的心莫名得很慌,伴隨著劇本最後期限的臨近,他的心越來越慌,就好像他的潛意識在警示著什麼。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婚禮那天的到來,有NPC找上他,跟他講擔心出現意外,所以讓他這個保鏢貼身保護謝輕,偽裝為陪嫁丫鬟護送謝輕成功被紀無接上為止。
心慌感一下子達到頂峰。
今天的迎親才是正式的迎親,紀無趁著昨晚夜色返回了紀家,江家的花轎隊伍會從莊園重新駛往臨安城,秦禦風被早早地叫醒去等謝輕。
在看到謝輕的第一眼時,秦禦風就怔住了,他正準備在心裡唾棄自己顏狗的本性,卻在同一時間聽到潛藏在人群中玩家們的倒吸氣聲音後,意識到原來大家都半斤八兩。
謝輕身上已經換了全新的紅色喜服,極為輕柔的紅衫層層疊疊,極細微的動作也讓其像是活過來一樣生動,精美金紋織造的鳳凰若隱若現。這是極美極華麗的紅衣,能夠輕而易舉地奪走所有人的視線,如果出現在現實裡,這絕對是會被放在博物館供人欣賞引人震撼的藝術品。
但卻完全比不過謝輕樣貌的艶色,今日的他沒有再戴紅蓋頭,稠麗的麵容毫無遮掩地顯露,足以讓一切在他麵前黯然失色。
秦禦風怔怔地看著謝輕坐進花轎,頂著周圍人嫉妒的視線跟著坐了進去,心裡卻一片酸澀。
沒人能夠抵抗住這份美色。
就跟副本裡謝輕和其他玩家截然不同的待遇一樣,如此強烈的區彆對待,玩家們都苦兮兮地煎熬,謝輕則被所有NPC敬重著,就連紀無也對他極其寵愛,要是換個人放在謝輕的位置上,那人早被嫉恨死了。
但謝輕卻沒有引來任何的反感。
所有人都理所應當地覺得他被人寵著是理所應當的。
秦禦風坐在側邊,感受著婦人NPC投來的警告和監督視線,拳頭不由地攥緊,相似的場景喚來了曾經的記憶。
新郎官的位置原本是他的,他明明差點就跟謝輕結為了伴侶。
他明明該和紀無一樣開心地等待著謝輕的到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地心裡不甘,甚至不明白在煩躁什麼。
心裡酸脹脹的,明明謝輕拉開了簾子,但他還是覺得轎子裡悶極了。
沒有顧忌轎子裡還有彆的NPC存在,秦禦風忍不住開了口,“謝輕,我們可以當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不存在嗎?”
秦禦風很清楚和他離開後的謝輕變得不一樣了,對方開始變得像洗去了泥沙般的鑽石一樣耀眼。不僅僅是謝輕救了他兩次,更因為其他玩家對謝輕的態度。謝輕曾經是個很有爭議的玩家,很多人都看不慣謝輕的行為,選擇當著麵出言不遜的不在少數。
可在副本裡,秦禦風明顯地看到那些之前看謝輕不爽的玩家,現在在謝輕麵前變得一句臟話都吐不出來。
發黑膚白的少年靜靜地看著他,秦禦風覺得自己的舌尖在泛苦,“我們能不能繼續當……朋友?”
他想和謝輕重新認識,想知道以貌取人的自己究竟誤會了對方多少。
之前的兩次救命恩情像是大山一樣壓在他身上,讓他總會生出羞愧悵然,他雖然嘴上無法說出口,但焦躁無措的內心卻在清楚地告訴他,他想還掉這些恩情。
但秦禦風卻在指尖微顫的情況下看到謝輕搖了搖頭。
沒有任何猶豫,很平淡,卻讓他的心猶如被撕開了一道裂痕。
秦禦風的麵色變得有些蒼白,他終究是還是第一次低下了頭顱,露出了無措的自己,“對不起。”
“你不用向我道歉的。”
謝輕回答他的聲音很輕,很平淡,似乎還帶著些無奈。
秦禦風聽出了謝輕的完全發自內心,知道這句話裡麵不夾雜任何潛台詞,謝輕是真的對他從始至終都不懷惡意。但秦禦風卻覺得心裡更難受了,好像被放在了酸水裡。
就跟上次謝輕跟他說,他可以隨意報複的時候一樣,他聽出了縱容和不想讓他自責的溫柔。
而這恰恰讓他藏在袖口下的手在不斷地發顫。
秦禦風張張嘴卻沒有再說話了,他怕他的聲音也在發顫。
花轎被漸漸抬出了莊園,秦禦風的視線落在謝輕上,他聽到外麵傳來玩家們的一陣驚呼,看到謝輕探出頭看向外麵,精致的麵容微怔,謝輕的眼睫顫了又顫後,眉眼微彎,露出了一個清淺卻好看到驚心動魄的笑容。
心臟因為被豔極的美色蠱惑到狂跳,秦禦風的心裡卻更加酸澀了,在他單方麵和謝輕鬨掰後,他就再也沒有見謝輕笑過。
“很開心嗎?”秦禦風聽到了自己沙啞的聲線。
謝輕怔了下,他看著外麵,又看向秦禦風,在細細地感受到了下後點頭,“嗯,好像確實挺開心的。”
謝輕繼續看向窗外了,他的嘴唇清淺地揚著,“婚禮這麼喜慶的時候,開心點應該是正常的。”
可是在當初我們舉辦婚禮的時候,你卻沒有笑過。
洶湧的奇怪情緒讓秦禦風心裡沉甸甸的,他近乎窘迫般逃也似的轉頭看向自己身側的簾外。
在看清外麵的時候,秦禦風眼神明顯滯了滯。
他清晰地意識到這兩場婚禮是不一樣的,也清楚地記起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曾經將謝輕晾在現場,讓謝輕淪為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