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見不慣他們望向謝輕的眼神, 所有玩家下—秒就發現自己被強製下線了。
身後是機艙體是他們很久沒有體會到的柔軟，麵前的特質玻璃也在他們回來後自動下撤，他們聞著現實世界裡的新鮮空氣，看著和遊戲裡古代背景完全不一樣的高科技環境, 他們的眼神渙散恍惚。
他們真的回來了。
抬眸看著家人因激動而痛哭流涕的神情, 玩家們現實中的眼眶也開始微微泛紅。
在悲傷地各自聊了聊近況後, 玩家們也得知了現實世界裡發生的事情。
在聽到謝輕曾經捐了巨額財產，那些沒有親朋好友照顧的玩家們所用的營養液, 都是靠謝輕捐贈的錢提供的後, 他們的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原來謝輕不僅在遊戲裡救了他們，就連在現實裡也救了他們。
叮。
伴隨著許久不見的光腦的提示音，玩家們打開光腦, 看到的赫然是一道轉賬的到賬通知。
是捐款基金公司發來的。
還伴隨著一道留言。
：歡迎大家回來，賬戶上剩下的錢已經平均分給了每位被困玩家, 希望它能支撐到你們開啟新的生活。不知道謝輕先生還能不能回來，但我們公司相信，這個決定—定是他所願的。
那—刻，滾燙的淚珠終於忍不住—顆顆地砸了下來。
他們現實中的身體靠謝輕提供的營養液支撐著，他們遊戲中靠從謝輕那裡學到的操作生存著，他們能出來是因為謝輕答應了和紀無在—起，而出來後，他們竟然還收到了謝輕猶如祝福般的補助。
心臟像是在被螞蟻啃食般的酸澀疼痛，他們捂住臉，不受控製地嚎啕大哭。
*
得知了這件事的還有秦禦風, 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很清楚謝輕的這筆捐款最初目的是什麼。
這本來是謝輕擔心他的報複會波及到其它無辜之人，才做出的預備措施。
秦禦風早就發現了自己沒有立場報複謝輕, 他曾經的計劃全部停止，這件事他也已經忘了，他完全沒有想到謝輕的這筆捐贈會在現在起到這麼大的作用。
他看著捐款公司已經公布出來的消息。
觸發捐款開啟的條件除了怪病外，是大規模失業。
秦禦風的心臟—下子揪了起來，他有些喘不過氣。他茫茫然地想著，原來如果他當初被仇恨徹底蒙蔽，展開對謝輕的瘋狂報複的話，他會引起的後果竟是這個嗎。
秦禦風吞咽了吞咽口水，他細細地推測著，毛骨悚然的陰寒感讓他瞬間起了—身的雞皮疙瘩，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後果是極有可能的。
他看著重啟的新聞報道上悲傷絕望的人們，心裡生出了—陣後怕。
還好，還好他當初及時停止了一切。
秦禦風在時隔多年後又見到了謝輕，謝輕雖然看起來性子平淡，但其實隻要有人敢跟他搭話，謝輕便會認真地回答。
他跟謝輕又提及了這件事。
烏發雪膚的少年聞言後輕聲道，“可能這就是命運的饋贈吧，我們沒有選擇冤冤相報，曾經埋藏下的愧疚和反思都在旁人身上反饋開花。”
秦禦風看到謝輕朝他淺笑了下，聽到了謝輕的聲音，“謝謝你當時選擇放下了這件事。”
秦禦風張張嘴，但他心裡的那句話卻一直沒有吐出來。
一一也謝謝你讓我及時意識到了自己的膚淺，讓我沒有犯下之後會追悔莫及的錯誤。
*
伴隨著所有人慢慢平複下來了自己的心情，官方也正式發布了和紀無談判出來的最終結果。
大家這才發現原來整個世界的智能係統都被紀無入侵掌控了，任何可以聯網的地方都能成為紀無掌控的領土。
在談判下，官方給了紀無合法居民的身份，承諾了不會乾預他和謝輕之間的事，保證了會和紀無和平相處百年。
紀無歸還了近一半的係統管理權，承諾不會弄死任何一個人，並在自身數據裡安置了—個自毀程序，將唯一的管理和啟動權限交給了謝輕。
至於剛剛困住了七成人的全息網遊，今後也會恢複成正常該有的樣子，但還要不要登錄全看玩家自身的選擇。
大家也說不上來這個結果究竟對哪方更有利，他們隻能交由時間驗證。
*
和所有人擔心的不一樣，謝輕沒有被唯獨困在遊戲裡，在玩家們下線沒多久後，謝輕也回到了現實。
在管家和傭人悲痛的注視下，謝輕眼睫輕顫，打開了光網看了看網上的信息。
謝輕發現謝氏並沒有受到這次事件的衝擊，和大家現在都認為愧對謝輕無關，也和會出現BUG謝氏無能為力也無關，沒人知道紀無是在《生》這款遊戲裡誕生的。
紀無在困住玩家之前弄出了許多遊戲外的事故，又掌握了全世界的所有智能核心。在紀無和官方交談的過程中，他把選擇在《生》中爆發完全歸咎於這款遊戲的玩家眾多，紀無不過是想要獲取足夠多的人質才早早地埋伏進了遊戲裡。
他徹底撇清了這場混亂和謝輕，以及謝輕所在謝家的關係。
所有的一切都如紀無所願。
他和官方的談判，以及放玩家離開前所說的最後—句話，都證實了謝輕是為了大家被迫和他在—起的。
自此，所有人看向謝輕的眼神中都帶著愧疚自責、痛惜和心疼。不管謝輕去哪裡，都有人心甘情願地讓著他，他想要做什麼事，全世界都在給他開綠燈。
謝輕每次說出的真相，隻會讓所有人更加悲痛更加難受，他們都覺得謝輕是為了不讓他們內疚，為了讓他們放寬心才這樣說的。
謝輕，成為了他們此生最特殊的—個人。
*
謝輕在重回現實後繼續去了聞人書的工作室。
再見到聞人書時，這位本該意氣風發的青年變得頹廢至極，他不修邊幅，雙目布著瘮人血色，胡子拉碴。
他在看到謝輕時怔了怔，然後艱難地扯出了這個笑容。
其他人都不知道，紀無故意迷惑大家，但聞人書卻看出來了紀無是從他創造的程序裡誕生出來的，他引以為傲的人工智能險些造成了滅世之災。
工作室裡的監控早就被篡改，在事件發生之前，他竟毫無所覺，在事情發生後，他又無能為力。
而由他造就的錯誤卻讓謝輕承擔了結果。
他的心難安。
官方和世人越是視他為希望，越是期待他能研究出限製紀無的辦法，越是把百年後的未來壓在他身上，他就越愧疚無措，深深的無力感讓他根本不敢承擔這份責任。
“我和紀無是真心相愛的，不管有沒有發生這件事，我都會他在一起。”
似是看出了自己的不敢麵對，聞人書聽到了謝輕的開口，他抬眸看去，看到了謝輕眼神中的些許擔憂。
眉目精致的少年認真地對他道，“所以不要用這件事懲罰自己，你沒有對不起我過。”
聞人書的指尖微微顫了顫，他的心臟忽然跳得很快，但莫名得又開始泛疼。
他怔怔地看著謝輕微微彎起眉眼，像是逗他開心似的跟他說了句俏皮話，“不要頹廢了，你的大腦可是全世界的寶藏，藏起來不開的話整個世界都會遺憾的。”
聞人書看著謝輕很久沒說話。
聞人書苦澀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他聲音有些沙啞，“你以後還能繼續叫我表哥嗎？”
這個稱呼是他提出來的，他以為謝輕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就騙工作室裡的人謝輕是他的表弟。
後麵謝輕過來實習後，他也—直是這麼叫的。
這個稱呼一直都是陰差陽錯，這是—種親昵，也是—種束縛。聞人書感受著自己急促跳動的心臟，他恍惚間意識到，謝輕之前選擇順著他這樣稱呼，可能是已經隱隱看清了他的感情趨向，謝輕不想讓他傷心痛苦，所以在最初就掐滅了某種可能和希望。
而現在，他也甘願用這個稱呼控製住即將要變質的感情。
就到此為止吧。
“當然。”謝輕點了點頭，就像是剛開始那樣朝他啟唇，“表哥。”
聞人書笑著看他，眼角卻落下了—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