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的聲音很輕, 也很平淡,但卻帶著讓人忍不住相信的底氣。
即使,他說的這句話堪比石破天驚。
道心已毀, 功法反噬, 魔氣滋生,墮魔不可逆, 他怎麼可能不入魔?
係統怔愣, 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它有心再勸,卻在下一秒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而被美色惑住一瞬的魂魄也瞬間瞳孔縮聚。
玉冠破碎, 青絲散落,衣衫竟濕, 謝輕就像他臉上不斷碎裂跌落的麵具一般, 狼狽至極,但偏偏,他抬眸看向了烏雲密布的天空。
身姿挺拔的少年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和眼底一樣清明剔透。
“天道在上,弟子謝輕,在此立誓。”
魂魄隱有所覺,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謝輕,眼神從那惑人的淚痣艱難地移到隱約可見的唇瓣, 在冷白的膚色下,那抹殷紅好似剛剛飲了血般姝麗。
駭人的驚雷聲停滯, 但更令修士道心震蕩的玄妙紫雷卻漠然出現。
金色細線在雷雲之中隱隱閃現, 玄妙細紋暗含大道法則,交織的金色隱約勾勒出一隻平瀾無波的眼睛,正平淡地望向雨中的少年。
魂魄喉嚨發顫, 漫天威壓逼得魂魄狀態下的他都有控製不住下跪膜拜的衝動,他僅僅隻是抬頭望了一眼,就倉皇不敢再看,隻覺神魂都要俱滅。
這是天道。
謝輕剛剛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竟然真的引來了天道的注目!
魂魄心神大駭,眼神中除了震驚外還有更深的茫然,謝輕究竟要立什麼誓,才能引起視萬物為芻狗的天道的注意?
這在小世界中完全是傳說中的存在,簡直聞所未聞。
紅唇翕動,謝輕平淡地和那隻眼睛對視,他慢慢地,但一字字地開口,他的語氣平淡到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足夠攪亂整個修真界。
“弟子承諾,將於十年內領悟所有法則,成就至純道體,立天下大道。”
每一個字都清晰至極地砸到魂魄的心上。
他已有猜測,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謝輕吐出的字還是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
魂魄已然知道劇情,他清楚齊不問是當世最耀眼的天驕,但即使是齊不問,在劇情裡也都做不到這一步!
黑發披散如瀑,謝輕穿著再簡單樸素不過的黑衣,他本該淹沒在這片昏暗,但他的聲音卻依舊在繼續。
“唯願天道今日保全弟子道果,剔除弟子之魔性。”
謝輕這是在立宏願。
魂魄怔怔地看著姝絕無比的少年,所謂立宏願,就是向天道承諾自己會在未來做到的事,靠這份功德提前向天道索要一些好處便於完成宏願。
這是所有修士都知道的一件事,魂魄不知道大世界怎麼樣,但小世界卻從來沒有人能成功過。
一是不敢。
因為這是在和天道訂立契約,天道可不管你有沒有苦衷,在完成的路上是否有人迫害,隻要沒按時完成承諾的事,便會直接抹殺,連輪回的機會都被剝奪,誰也救不了。
二是不能。
不是誰都有資格立宏願的,單是引來天道這最開始的一步,就讓近九成修士無能為力。更彆提所立的宏願必須對蒼生有利,因果大到就連大能都不敢去承擔。
謝輕剛剛所立的宏願就是立天下大道,前麵所說的不管是悟法則還是成道體,都隻是在加重他能完成該宏願的籌碼。
而他跟天道提前要來的好處,便是穩住他的道心,中斷他入魔的進程。
“如違此誓,弟子願神魂俱滅,不入輪回。”謝輕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著。
這簡直是在孤注一擲。
魂魄怔怔地看著決絕至極的謝輕,心裡忽然泛起一絲悔意,他沒有想到謝輕竟然會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嘴唇被抿得發白,心中忐忑不已。
謝輕的誓言已立,接下來就是看天道的反應了。立宏願苛刻至極,天道從不輕易予人好處,必是判定了立誓之人真的有完成宏願的可能後,方會認可。
磅礴大雨依舊下著,但卻莫名得有一種詭異的寂靜。
烏雲翻滾,金線翻湧,金色眼球始終靜靜地望著謝輕,似在斟酌。
魂魄看向神情同樣平靜的謝輕,心裡湧起一些期翼,謝輕剛剛說的事實在太難完成了,天道應該不會認可——
善。
無言的梵音以一種奇妙的感覺回蕩在小世界的每個人心中。
金色光芒大顯,遮天蔽日的漫天大雨忽然停下,烏雲退卻,旭日出現。
凡人驚異地抬眸看去,朝拜異象。修士道心微顫,神色崩緊,他們望著金光爆發的地方,靠著神通強撐著訴說著恐懼的道心,看到蘊含大道法則的金線正在朝一處飛速湧去。
“發生了什麼?”
他們聲音驚顫,“是有人要飛升進中世界了嗎?怎麼有點不像?”
他們從未見過這般奇異的場景。
*
事實上,不光是小世界的人,就連剛剛趕回大世界的蘇雲衣也怔住了。
他頗為驚詫地垂眸望去,神色微怔。
“天道怎麼會在小世界現身?”身邊同樣有人驚呼,在大世界的他們雖隔斷時間就能感受到天道,但引來天道的來來回回就那麼些個天驕。
更何況是靈力稀薄資源貧瘠的小世界。
而且——
這次的天道波動似乎格外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