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的窗簾是拉著的, 但暖黃色的燈卻在程嘉推門的同時自動打開,本該莊嚴肅穆的禮堂在這種情況下都變得有些陰森詭異了。
樣貌清秀,看起來和活人無異的青年便站在高台上和他們對視。
他的模樣穿著打扮, 和祭神時的一模一樣, 幾乎是瞬間就把人拉回了過去。
現場一片死寂, 玩家們驚疑不定地看著嚴戈。
[!嚴戈怎麼在這裡, 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彆的副本也有這種反轉, 被害死的玩家變成惡靈反過來殺玩家, 主打一個因果報應。]
[不,不一樣的, 每個副本都有著核心邏輯, 嚴戈的複活和這個副本的設定格格不入。他變成怪物後已經弄死了大批玩家,副本不可能讓他再複活的,還以這種恢複了神智的狀態。]
[打住, 彆想那麼多了, 反正嚴戈複活已經成為事實。]
程嘉麵無表情地看著嚴戈, 周遭的氣勢卻開始在變強。
嚴戈同樣死死地盯著他,眸子中開始布滿血絲。
劍拔弩張的氛圍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部分玩家們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幾步, 避免被即將出現的戰場波及。
呼吸聲越來越弱, 場地寂靜到了落針可聞的狀態。
就在誰都能感受到氛圍的緊張和肅殺時, 一道因為身體虛弱而很輕的聲音響起。
“先進行遊戲吧。”
是謝輕。
穿著寬鬆校服,隱隱勾勒出漂亮肌骨的少年率先踏步朝著台上走去。
似乎是印證時間的緊張,雖然腳下的地依舊平穩,但所有人都覺得整個世界都劇烈地晃了一下,他們直接被震到頭腦更加暈眩。
空氣中也好似出現了某種莫名震蕩所帶來的漣漪。
不用誰來解釋, 玩家們血色褪去,目光慌亂忐忑,就連高玩們也全都皺眉。
禮堂內暫時給他們提供庇護的法陣快要崩塌了。
真正的災難馬上就要降臨。
他們有些擔憂地看向嚴戈,生怕有著血海深仇的對方一定要把全場弄得一團糟。
但出乎意料地,明顯被仇恨包裹,為複仇而來的青年,卻很乖巧地聽從了謝輕的話,雖然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程嘉,卻並沒有要在現在出手的意思。
十個被選出來的人在詭異的氛圍中,圍成圓形坐在台上,幸存的玩家們紛紛落座下方。
謝輕將自己手上的4件祭品擺放在正中心,示意林秀秀和鳳元也放進去。
6件祭品剛剛觸碰,禮堂內突然爆發出了一抹驚人的亮光,緊接著,祭品所在的地方被類似黑洞一樣的濃黑所替代。
“規則很簡單,這裡麵一會兒會自動浮現出給每人的問題,隻要如實回答就行。”謝輕垂眸看著黑洞,“請大家務必要說真話,並且說到問題消失為止。”
“如果在場的10個人,每個人都以真心話完成回答,大冒險的內容便會出現,隨便一人抽取並完成,就可以拿到最後一件祭品。”謝輕在問題還沒顯現之前,講述著規則,“一旦有人說了假話,不管是誰,不管第幾個,遊戲失敗,需要重新開始,之前已經回答的人重新回答新問題,直到所有人都通過。”
“自然,如果大冒險沒有完成的話,也需要新一輪重新抽取,但大冒險的內容完全隨機,可能抽到先前抽過的。”
說到這裡時,謝輕頓了下,抬眸看向程嘉,“請大家認真回答,故意說假話,不僅浪費時間,也會受到規則的懲罰。”
程嘉臉上已經重新浮現出了笑容,聞言,他朝謝輕點了點頭,但眼神卻變冷了些。
幾乎是謝輕平淡的話語剛落,黑洞之上就浮現出了一行透明文字。
問題並沒有明確地提及誰的名字,指向誰,但所有人全都莫名地知道了這是在問林秀秀。
文字其實並不大,可在場的人全都清晰看到了。
也是瞬間,大家麵色白了白,以相當複雜的表情望向眼睫輕顫的少女。
林秀秀低著頭,指尖被自己掐得有些發白。
——你和司修遠的擅自行動,改變了這個副本世界,讓副本的難度飆升。如果你們聽從了圖書館管理員的話,異形不會現身,祂們不會降臨,NPC不會近乎全滅,玩家不會隻能存活一層,這個世界也不會被毀成這個樣子。你後悔嗎?
副本突然變成這樣,竟然是林秀秀這些高玩導致的!
玩家們抿著唇,露出不知是悲哀還是氣憤的表情,他們看向林秀秀的眼神一變再變。
這些視線如同利刃一樣狠狠紮在林秀秀身上,她嘴唇緊緊抿著,一直積攢著的愧疚開始爆發,侵蝕著看似堅強的心臟。
林秀秀不想回答,也不敢回答這個問題,但礙於規則設定,她還是垂眸開了口。
“我不後悔。”
她的聲音變沙啞了些,林秀秀知道這句話一定會被截出去放在遊戲論壇,那些曾經追隨她的人都會失望,亦如現場的這些玩家。
甚至會有死去玩家的親友視她為仇敵。
但她被迫隻能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短短的四個字好似耗費了她極大的氣力,但問題尚未消失,她隻能繼續開口。
“我進這個副本的目的就是尋找挑戰副本的線索,不管是NPC還是其他玩家,或許可以影響到我的一些細節,但永遠不會令我改變定好的目標。”
林秀秀的聲音還在繼續,現場一片死寂,直播間卻炸了。
[我的媽呀,這不就是公開行刑,好可怕,隻能說真話。]
[副本肯定會問每個人最紮心的問題,論壇爆貼預定。]
[林秀秀,唉,她和司修遠怎麼這樣啊,以後進副本還是避著他們點吧,省得被害死了。]
事情就如所有人猜測的一樣。
林秀秀似乎也從未如此剖析和看待自己的內心,在好不容易判定通過後,少女怔怔地待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麼。
在她之後,位於她左手邊的支文波,被問了,是不是嫉妒司修遠,甚至嫉妒到希望對方能死,為什麼會嫉妒對方。
在支文波身體僵硬回答的時候,司修遠罕見地看了他好幾眼。
現場的氛圍詭異尷尬極了。
而順時針方向的剪子,則被副本無情地曝出來,他剛剛在危急情況下,把一個玩家推進了怪獸潮,靠著玩家當人肉盾牌的時間,才得以進入了教學樓。
副本問剪子如果相同情況再次發生,他還會做出同樣的舉動嗎?
每個人回答完問題,都有些失魂落魄,潛藏在心底秘密的被當眾揭露,讓他們既難堪又無措。他們都知道,他們的問題和回答會傳遍所有玩家,大家今後對他們的看法和態度也會跟著發生轉變。
就這樣,問題問向了程嘉。
——你那麼執著於找精神係,真的是因為這個副本需要他的幫助,希望能夠拯救世界嗎?你的真實目的是是什麼?
程嘉聽到這個問題,臉上笑容先是消失了一瞬,但很快就重新勾了起來。
他回望震驚投過來視線的眾人,聲音冰冷,皮笑肉不笑地道,“確實不是因為這個,他的存在影響到了我的地位。我要找出來他,是想要吞噬掉他的精神力,如果做不到的話,就除掉他。”
相較於其他沉默很久才給出答案,且說話說得極慢,一直密切關注著黑洞,準備問題一消失就閉嘴的其他玩家,程嘉回答得相當坦然。
他很明確地把真實目的講了出來,用簡短的話便通過了遊戲判定。
他的話無疑讓直播間都安靜了一刹。
[我去,程嘉竟然這麼壞。]
[他剛剛提到了吞噬,我就說他精神力強到過於離譜了,他的精神力大半都是吞噬過來的吧,怪不得有他的副本死亡率那麼高。]
[完蛋,老婆危了!]
就在所有人內心起伏不定,用一種驚懼和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程嘉的時候,問題落在了謝輕這裡。
也是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
相較於台上大多已經後悔參與的玩家,謝輕的眉眼依舊平淡,好看得驚人。
在暖色燈的照耀下,他膚色極白,嘴唇極紅,有一種桃花正盛開的豔麗。他隻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所有美好都聚集於此的夢幻。
前麵的所有人都被揭露出了內心的肮臟,謝輕也會如此嗎?
大家怔怔地看著謝輕,視線聚集在逐漸成形的文字上,心臟不由地開始加速跳動。
包括直播間觀眾在內的所有人緊張不已地望著文字,很快,文字顯現出來。
但所有人表情都變了些。
——如果神也喜歡你的話,你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在場的玩家們:“?”
直播間忐忑不安的觀眾們:“?”
同樣好奇的係統:“?”
被當眾揭露黑暗,麵色頹然的已回答參與者·惴惴不安,瘋狂猜測自己會被問什麼的等待者,“?!”
本就因為公開行刑而寂靜的禮堂更加安靜了。
所有人一臉茫然。
這是個什麼問題?
這是在——
表白嗎?!
大家狐疑地看著這行文字,眼神格外認真,但不僅字還是那些,他們甚至還感受到了能證明他們大膽猜測的小心翼翼和忐忑。
感受到所有人目光的謝輕:“。”
眼睫微顫了下,謝輕神情不變地開口,“願意的。”
也是下一秒,在所有人驚駭茫然的注視下,文字附近冒出了禮炮和無數小心心,旋即這些文字飛快地溜走了。
天知道,他們竟然能夠感受到裡麵,羞澀高興無措期待等複雜至極的情緒。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
他們眼神困惑,在問題轉向司修遠時,還沒能反應過來。
等到司修遠率先回過神來,開始出聲回答問題後,他們才怔愣對視。
司修遠有些複雜地看了謝輕一眼,“疑惑我對謝輕使用的好感道具為什麼會失效。”
玩家們聽完了他的話,才看向重新恢複高冷淡漠的文字。
——你最近一次產生的疑惑是什麼?
[我老婆要成為彆人的老婆了,我好難受,嗚嗚嗚。]
[原來設定中謝輕和神是一對啊,怪不得必須由謝輕主持召喚。]
[老婆,嗚嗚,老婆,嗚嗚,老婆,嗚嗚。]
[等等,你們都不跟著疑惑嗎,好感道具竟然對謝輕無效!為什麼呀,謝輕再特殊也不至於讓道具無效吧!]
在彈幕一片混亂的時候,文字已經在消失後浮現出新的,是問精神係的蝶衣。
——最令你興奮激動的是什麼?
自從問完謝輕後,文字既像是因為得到了滿意回答而變溫和了很多,又像是激動到還沒回過神來隨意地工作,問的問題都不尖銳了。
蝶衣鬆了口氣,看向寧豐羽,“寧豐羽的腦子。”
她這話一出,全場人像是在看某種變態一樣駭然地看她,寧豐羽更是驚悚地抱住自己的大腦。
蝶衣翻了個白眼,悠悠補充道,“因為見到他精神海裡的精神控製和精神催眠而激動,感覺遇到了大神,想好好研究一下他的腦子,把這種手段學回來,但寧豐羽不讓。”
寧豐羽幽怨地看著她,“你好好說話,以後不要說這種令人誤會的話。”
蝶衣哼了下,見判定通過後朝寧豐羽抬首,示意對方去看新問題。
這個問題剛好麵對寧豐羽。
——最令你困惑的是什麼?
見問題同樣不刁鑽,寧豐羽神情放鬆了些,“好奇我丟掉的記憶究竟是什麼,那晚的實驗樓發生了什麼,給我種下精神催眠的人好像在救我的人,究竟是誰。”
文字再度開始淡去。
但程嘉和司修遠的眼神卻不約而同地望過來,顯然對寧豐羽的話很好奇。
寧豐羽被他們盯著又連忙補充了幾句,“我當時直接昏迷過去了,謝輕還在樓上,我們兩個什麼都不知道。”
也是這個時候,已經快要淡去不見的文字忽然再度凝形。
它們甚至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所有人都被這變故吸引住了,他們下意識地就明白,文字是覺得寧豐羽在說謊。
寧豐羽:“!”
眼見周圍人的目光都望過來,寧豐羽的額頭都冒出了一些汗,“彆啊,我說的可是真話。”
所幸,在寧豐羽覺得有苦說不出的時候,文字在即將完全變詭異的時候開始往正常恢複。
它們僵在半空中,微微顫動著。
好一會兒,才在眾人的屏息等待中消失。
寧豐羽這才擦了擦自己的汗,“我就說嘛,我可沒說謊。”
[好奇怪啊,我怎麼感覺副本剛剛是在遲疑斟酌。]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就好像是斟酌究竟要不要給判定成功似的。可是,真話假話是兩個反麵哎,應該很好判斷才對吧,怎麼還需要斟酌。]
[是有點怪怪的,本來都判定通過了,他補充了一句話後,反而僵住了。]
大家心中各有猜測,問題也麵向了鳳元。
——最近最慶幸的事情是哪件?
鳳元眼睛微眯,“慶幸在這個副本裡遇到了一個人吧,不僅讓我少了一個遺憾,還幫我提升了實力,我欠了他很大的人情。”
鳳元這話一出,全場的氣氛又有點變了。
[遇到了誰啊,怎麼聽起來似乎比鳳元還強的樣子?]
[不是吧,要說是碰到什麼機遇我還信,竟然是因為遇到一個人變強的?這副本外麵可都是些奇形怪狀的生物,瘋瘋癲癲的,誰能幫到鳳元?]
[嘖嘖嘖,寧豐羽遇到一個精神係強者,鳳元也遇到一個強者,該不會這兩個是同一人吧。]
也是這個時候,問題給到了第10人。
那一刻,因為問題不再尖銳而緩和下來氛圍瞬間凝滯。
所有人都麵容複雜地看向死而複生的嚴戈。
——你最仰慕的人和最恨的人是誰?
“最恨的人是程嘉。”
這道憎恨無法掩藏的話在所有人的猜想之內。
他們緊張地看著嚴戈,有些詫異地注意到,程嘉在說這話的時候,手指動了動,就好像在摸什麼東西。
“至於最仰慕的人——”
嚴戈先前爆發的駭然戾氣突然一收,他頓了下。
[是誰啊,會不會和寧豐羽和鳳元的重合啊?]
[不會又要冒出一個神秘強者了吧。]
隻是很快,所有人都怔了下,因為嚴戈忽然用一種很複雜的神情,看向了謝輕,“是謝輕。”
[啊?竟然是謝輕嗎?]
[我就知道,漂亮老婆誰不愛,嚴戈也無法抵抗我老婆的美貌。]
這個回答明顯讓眾人愣了一下。
但他們也隻能接受這個結果,文字那邊已經顯示通過了。
真心話環節自此結束。
“隨便一個人去觸碰黑洞,上麵便會浮現出大冒險的內容。”謝輕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名字才被提及,出聲推動著流程。
鳳元若有所思地看著情緒格外不定,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的嚴戈,主動站出來將手伸進了黑洞。
文字開始漸漸浮現。
當隱約看清裡麵的內容後,所有人瞳孔縮聚,就連司修遠他們也臉色大變。
——請進入裡世界拿到時光之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