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於意雲何(3)(2 / 2)

氾玟擦了擦額頭上莫須有的汗,對林嬌生道:“林家小郎君,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趕緊走吧。”

林嬌生點點頭,催馬向前,走了沒幾步,還是按捺不住心頭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問氾玟道:“氾大人,我小姑姑剛才說,她和涼州君鬨了點小彆扭,是什麼彆扭?”

氾玟牙疼似的抽了抽嘴角:“呃……就是……去年寒衣節設宴的時候……呃……鬨了一場。”

“詳細說說?”林嬌生湊過頭來,眼中閃著無比真摯的光。

也許是被麵前這雙真摯的眼睛打動,也許是單純想和同齡人嘮嗑,隻見氾玟“唰”地一下變身成一把長柄漏勺,抖一抖就漏出來點兒:

“話說,去年涼州君剛帶著小涼公回到敦煌,將敦煌原本的舊官舊吏,考評德行,罷的罷,升的升。這其中最麻煩的要數當時任敦煌太守的李驊。李驊在此地任太守這幾年,暴虐無道,魚肉百姓,涼州君對他十分不滿。雖則不滿,卻又奈何不得。隻因那李驊是涼州君族叔,也是他們隴西李氏的人,且他跟先王意氣相投,先王在世時很是護著他。你看,這可麻煩了不是。”

抖一抖,又漏出來點兒:

“就是去年冬天,那天剛好是寒衣節,涼州君設宴,敦煌城大大小小的官員基本都去了。筵席進行到一半,雲將軍突然起身向李驊發難,曆數他任太守期間做下的傷天害理之事……當時酒宴上的氣氛瞬間冰凍三尺,涼州君冷著臉一言不發。”

再抖一抖,這漏勺又漏出來點兒:

“待雲將軍說完,涼州君便開口緩和氣氛,順便也替自己族叔分辯分辯。誰承想,他話還沒說幾句,雲將軍突然拔刀,一刀斬向李驊。哎呀,你是沒看到雲將軍的好刀法,一刀下去,李太守當場就沒命了。”

抖到最後,漏勺終於全漏完了:

“涼州君氣得臉色發青,以‘動武犯上’之罪,命雲將軍跪在庭院裡。雲將軍也是個硬骨頭,二話不說就去跪了。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還下霜了,那麼冷的天,一個姑娘家跪了整整一夜,差點兒暈死過去。涼州君還把所有侍從婢女全部趕走,不許旁人靠近雲將軍。後來,涼州君接下了敦煌太守一職的重擔,也算是順利處理了這件麻煩。但雲將軍人狠話不多,當他麵就敢殺他族叔之事,仍舊讓他耿耿於懷。”

說話間,便到了李涼州設宴的須羅齋門口。

北宮茸茸身份太低,沒有赴宴資格,林嬌生便將她安置在須羅齋的偏房內,而後自己跟隨氾玟前去赴宴。

當年武昭王李暠並沒有在敦煌大興土木,隻修建了靖恭堂、謙得堂、泮宮等幾處實用之所,敦煌城內至今沒有像姑臧宮城那樣的宮殿建築群。

子城這幾處遷都之前留下的這堂那齋的舊址,李翩把它們翻新了一下,重新取了名字之後就帶著李謹住了進去。

彼時整個敦煌都崇佛,新取的名字也就全部與佛法有關。比如:

小涼公李謹的住處叫無為居,此無為並非黃老“無為之治”的無為,而是《金剛經》所言“無為法”的無為。

李翩自己住的地方叫鹿脊居,此名取自《撰集百緣經》,講述的是鹿王為救鹿群而舍身赴死之事。

平常宴飲待客之處叫須羅齋,取自《六度集經》中記載的須羅太子智慧仁義之典故。

日常議事的地方叫七寶堂,源於《大智度論》,指大千世界可以用來布施的七種珍寶。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

氾玟領著林嬌生走進須羅齋正堂的時候就見房內已經布置了十幾張食案,大部分食案後也都坐了人。

父親和小姑姑都坐在他們各自的案幾之後。

林嬌生沒有官職,隻能坐林瀚背後那張。

氾漏勺倒是非常夠義氣,並沒有拋下林嬌生自己跑掉,而是一屁股坐在旁邊的錦裀上,儘職儘責地逐個為他漏一漏在座之人:

“左邊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阿叔,姓劉名驂字白駒,封執威將軍,目前統領懸泉大營。彆看他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其實脾氣很好,輕易不發火。”

“他對麵那個麵如冠玉的郎君,姓索名瑄字銘玉,乃敦煌索氏出身,現領郡丞一職。他跟涼州君是舊友,二人當年都在泮宮讀書,交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