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遠處, 橘子糖正在將一柄長刀捅進腳下一隻怪物那腫脹的肚皮之中，忽而，耳邊捕捉到一絲從遠處傳來的微渺聲響。
“嘻嘻……”
怪異的、陰冷的笑聲從遠處響起, 很低, 很輕, 但卻仿佛帶著某種詭譎的力量，莫名穿透了劈啪作響的火焰，傳到了橘子糖的耳邊。
“？!”
橘子糖一驚，下意識地停下動作，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隔著漸熄的烈焰之牆，她看到溫簡言從身後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 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遠處，似乎有什麼漆黑的影子在接近。
糟糕！
橘子糖猛地將手中的刀一拽, 腥臭漆黑的血水四濺噴出, 她單手拎刀, 身形嬌小, 躍起時卻矯健地像一頭小豹。
但是, 下一秒，那剛剛還很低, 很微弱的聲音陡然變大。
橘子糖的步子一晃。
“嘻嘻”“嘻嘻”……
那陰冷詭異的笑聲一聲聲重疊在一起，在漆黑的空間內回蕩著，並且正在隨著時間推移，成比例增長，才剛剛不過十幾秒，橘子糖就看到，自己頭頂的san值條開始跳動，然後以一個令人心驚的速度下降了起來。
在她短暫停頓的一瞬, 更多的怪物搖搖晃晃地圍攏過來。
微微晃動的火焰低迷，照亮了屍體慘白腫脹的臉，倒映在它們空洞陰冷的瞳孔深處，火焰比剛才已經小的多了，再也無法具備先前的驅逐效果，越過它們的肩膀，橘子糖能夠看到，不遠處，被堆得滿滿的桌子後方，那僵硬的影子似乎緩緩站了起來。
隔著老遠，那身形顯得格外模糊，但即使如此，橘子糖還是能夠看到它那腫大的，像是喝飽了水一樣的肚子。
無數晃動的詭異的影子從它的身軀之中鑽出，像是糾纏擰成的頭發，濕漉漉地向下淌著水，緩慢地向著溫簡言的方向伸去。
橘子糖心急如焚，臉上時常掛著的嬉笑也消失了。
她硬生生砍翻了麵前兩具屍體，本就生鏽的大刀上更是鏽跡斑斑，紅的像是要滴血，但即使如此，她和溫簡言的距離仍舊沒有縮小。
不行了，時間不夠了。
耳邊“嘻嘻”的詭異笑聲還在擴大 ，她離得距離已經很遠了，都已經受到了如此大的影響，那麼，身處危機中心的溫簡言，豈不是……
橘子糖的心一沉。
正當她清除掉眼前所有擋路的東西，準備衝出隻剩細細一道的火線時，忽然，一切戛然而止。
僵冷慘白的屍體，模糊駭人的影子，全部都消失的一乾一淨。
黑暗煙消雲散之後，可怕的食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空空蕩蕩的教室。
“……”
橘子糖拎著沾滿黑色液體，紅色鏽痕的刀，喘著氣，直挺挺站在原地，有些呆愣地注視著眼前陡然變換的場景，一時有些緩不過神來。
……什麼情況？
這時，背後傳來了椅子腿和地麵摩擦時發出的尖銳聲。
橘子糖猛地扭頭。
“！！”
背後幾人被她那開了刃，見了血似的眼神嚇到，齊齊後退一步，險些撞到背後的桌椅。
“……是你們？”
出現在橘子糖麵前的，赫然就是之前在《王妮的一天》電影內碰到的那支小隊的成員。
索索的頭發散了，臉色一塊白一塊紅，喘著粗氣，一隻手裡攥著筆，另外一隻手裡攥著皺皺巴巴的紙，紙上還有寫了一半的潦草字跡。
隻是一掃，橘子糖就輕而易舉地搞懂了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顯然，他們進入電影的次數太多，正好和索索他們小隊的其中一次行動撞到了一起，顯然，他們的這次行動出了大差錯，意外引來了此次電影之中最為危險的存在，所以，在橘子糖和溫簡言一人吸引到了全部注意力的關頭，他們趁機完成了可以結束電影的字數——也正是因為是借用他們製造的途徑離開了電影，所以，橘子糖才沒有重新出現在宿舍樓下，而是出現在了索索和他的隊友所在的教室內。
“又見麵了。”
索索吞了吞口水，邁步上前，準備寒暄幾句。
但是，他才接近，就感到領口被狠狠扯住，接下來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小女孩帶著猙獰微笑的臉近在咫尺：
“誰讓你提前結束的？”
喉嚨被勒緊，索索呼吸困難，他有些慌亂道：“這，這也是沒有辦法，我要是再不想辦法趕緊出來，我們都會死在裡麵的！”
隻要笑聲開始出現，所有聽到它的人san值都會猛烈下降，更糟糕的是，除了利用高階道具強製打斷之外，他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破解之法。
確實，他看到了橘子糖，也看到了溫簡言。
就是因為他們兩個在，索索和他的隊員們才沒有繼續被攻擊。
確實，這個小女孩看起來似乎有製止這一切的能力，但是，索索並不想賭。
“哦？你怕死？”
橘子糖猛地一拽，強迫對方折下腰，嘴邊帶上了微笑，但幼態的眉眼間卻滿是暴戾，“那你更應該怕我呀？
倘若現場有任何熟悉橘子糖的人在場，就會知道，她的瘋勁已經上來了。
索索他們的行動確實杜絕了危險的持續蔓延。
但是，同時也意味著，橘子糖無法回去救援，本就命懸一線的溫簡言，此刻更是被徹底斷送。
感受到了橘子糖身上那毫不遏製的血腥氣，索索的脊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他叫道：
“他和危險源距離那麼近，就算他san值滿格，一分鐘內也會清零！他早就死了！”
“我不管。”
橘子糖嘻嘻笑了兩聲，湊近過去，像是撒嬌的小女孩一樣不依不饒。
“你害死了我的隊員，就得負責。”
看著油鹽不進的橘子糖，索索的心裡也是邪火上湧，先前的恐懼被憤怒壓製，他臉紅脖子粗地怒吼道：
“之前在電影裡隻是害怕隨便打起來招惹上什麼東西才讓著你們的，你他媽的，你不要以為我就怕了你！”
背後，其餘的隊員上前幾步。
眼裡帶著冷光，似乎也已經做好了正麵衝突的準備。
“真的嗎？”橘子糖眨了下眼，忽然天真無邪的笑起來，“那最好了呀。”
細白的手指緊緊捏著對方汗津津的脖子，皮膚和皮膚緊貼著。
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她已經不介意自己的手指挨上對方的脖子了。
畢竟，對橘子糖來說，活人惡心，但屍體可不一樣。
在麵對死物的時候，她是沒有半點潔癖的。
橘子糖這一刻切切實實地起了殺心。
她在夢魘裡混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人類社會殘留的道德觀念早已被消耗殆儘，在長久的恐懼和殺戮之中變得扭曲而淡薄，和溫簡言不同，橘子糖是個徹頭徹尾的狠角色，是個不在意手上多幾條人命的瘋子。
正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虛弱的咳聲：
“咳、咳咳！”
“……”
教室裡劍拔弩張的氣氛忽然一窒。
眾人臉上或瘋狂，或恐懼，或緊張，或敵意的表情都是一滯，下意識地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無數雙眼睛緊緊的注視之下，一隻布滿灰塵的手從講桌下方伸了上來，重重地按在了桌麵上。
緊接著，手臂曲起用力，將一個精疲力儘的腦袋從下方扯了起來。
“咳！咳咳！”
溫簡言咳嗽著，晃晃悠悠地撐著桌子直起身來，他臉上的眼鏡歪了，臉色白的嚇人，下眼瞼通紅，顯得狼狽至極。
但的確是活著的。
“呀！”橘子糖驚喜地叫了一聲，“你沒死呀！”
溫簡言：“嗯。
橘子糖笑嘻嘻地鬆開了手，然後十分嫌惡地在自己的身上把手指擦了好幾遍，這才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探頭看向溫簡言：
“我也覺得你死不了，禍害遺千年嘛。”
溫簡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說：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在橘子糖鬆開手之後，索索跌坐在了一旁。
他的臉色因為缺氧而漲紅，臉上神情呆滯，單手撫著脖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毫發無損的溫簡言：“你……你還活著？可是……這怎麼可能？”
在詛咒的中心待了那麼久，被重點性圍攻，早就該san值清零了才對。
溫簡言單手撐著講桌，一隻空餘的手掀開衣服。
啪嗒。
一隻和先前吸引仇恨的那隻玩偶十分類似，但在細節上卻有著些許不同的娃娃掉了出來，它的手腳都是漆黑的，像是被某種陰毒的存在腐蝕，頭顱，腹部，都有爛出的大洞，裡麵有無數一隻隻白色的蛆蟲在蠕動。
在跌出溫簡言懷中的瞬間，娃娃砸在桌子上，變成了一堆漆黑黴變的爛泥。
“……替身娃娃？”
橘子糖看向溫簡言，微微瞪大雙眼。
和可以從商店之中購買，可以吸引仇恨的替身玩偶不同，替身娃娃是隻在黑市之中流通的的特殊道具，在激活後的三分鐘內，能替代主人承受的所有非致命傷害。
也就是說，隻要不是瞬間致死，而是持續攻擊或者狀態減益，它就能派上用場。
橘子糖嘻嘻一笑，伸手重重地在溫簡言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還是挺深藏不漏的嘛。”
“嘶！”溫簡言被拍得彆下了一邊的肩膀，齜牙咧嘴道，“您下手輕點啊……”
他低頭看向講台上的娃娃碎片，多多少少有些心痛。
這可是他在進副本之前花很高的積分買的，雖說他積分不少，但問題是，這玩意兒有價無市，他廢了老大的勁，還去好好遊說了一下暗火那邊和他相識的副會長，才從他們庫存裡買了三隻。
本來以為能多少撐倆副本，結果沒想到，光在【育英綜合大學】這個副本裡就折進入兩隻。
溫簡言眨了下眼，似乎在忖度著什麼。
看樣子，從這個副本出去之後，還是應該再拜訪拜訪暗火那邊……
他們那邊好東西不少，想想辦法應該還能再扣點出來。
“不過，你早就想到去那邊會遇到危險了嗎？”橘子糖歪著頭看他，“我可不相信你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就拿個這麼珍貴的東西出來玩。”
溫簡言笑得輕佻，答得含混：
“怎麼就不行呢？”
橘子糖眯起眼，突然照著他的小腿上踹了一腳。
“哎！”溫簡言眉頭一跳，“你乾什麼呢？”
“腳不是崴了嗎？”橘子糖笑眯眯地問，“可我見你往那邊衝的時候，腳下不是挺利索的嗎？”
溫簡言：“……”
“行了。”
橘子糖坐上了講桌：
“你知道什麼了，說。”
【誠信至上】直播間：
“？”
“沒想到啊，彆看橘子糖平日裡瘋瘋癲癲，不動腦子，但直覺還是很敏銳的嘛。”
“等一下，什麼情況？”
“你們沒意識到嗎？其實從今天進入電影開始，主播應該就有所發現了，後續的每一個行動都是有針對性的，隻是他不說而已。”
“啊？跟隊友也不說啊。”
“我是從一開始的德才中學副本開始追的，他向來就這樣，嘴裡的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彆看平日裡油嘴滑舌，話沒少說，但一旦關係到什麼他真正在意的線索和東西，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封了口的葫蘆，什麼也倒不出來。
“他裝崴腳跟橘子糖一起行動，以及後麵非要聲東擊西，自己行動，都絕對是有目的的，剛剛看似橘子糖去了更危險的地方，但實際上，主播本人去的方向才是最危險的，而他估計早就已經預料到這一點了，所以才會在已經激活了一個替代自己氣息的娃娃的情況下，還又悄沒聲地備了第一個，估計就是早有準備。”
“好家夥……你們這看的也實在是仔細啊。”
“不過，他究竟發現什麼了啊？剛剛在你們聊的時候，我又把之前的直播記錄翻出來重新看了一遍，沒找到啥內容啊。”
“真沒什麼啦。”溫簡言眨眨眼，模樣無辜。
“……”橘子糖眯起眼，視線在眼前的青年身上移動著，似乎在尋找著下一個下腳的地方。
“咳咳。”
溫簡言似乎覺察到了危險，他縮了下肩膀，扭頭看向一旁的索索，岔開了話題：
“所以，你們究竟找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