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切也並非是沒有任何代價的。
隨著時間推移,籃球的變化也越來越大,原本十分普通的,甚至有些泛白發舊的籃球,釋放出的陰冷氣息越來越重。
棗紅色的球皮上開始向下滴答落水,陰冷的水滴之中似乎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恐怖力量,令人渾身打顫,那原本堅硬的表皮也開始變得潮濕鬆軟,像是人類失去彈性的皮膚一樣,可以直接按下一個小坑。
而那凸起的表麵,形狀也開始逐漸變得呼吸起來。
它似乎……
越來越像一顆人頭了。
籃球已經離手的主播臉色蒼白,單手握住自己濕漉漉的手掌,似乎看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麵。
“快點!”
他忍不住開口提示道。
是的,快點。
隻要再快一點,時間一定是趕得及的。
籃球已經十分接近籃筐了,隻要再傳給最後一個人——
籃球旋轉著,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流線,直直地向著最後一個人的手中墜落而去。
在半空中的時候,球體已經徹底變成了陰冷的蒼白色,一張清晰的人臉浮現出來——它依舊徹底變成了一顆頭。
它張開了一雙漆黑的,毫無情感的恐怖雙眼,向著最後一個人看去,嘴角大大裂開,像是要發出細細的笑聲。
“——!!”
被它盯住的那個人僵在了原地,臉色慘白,汗如雨下,在恐懼的支配下,無論如何都無法挪動半步。
“讓開。”
耳邊傳來青年冷淡的,幾乎吝嗇情感的聲音。
在主播回神之前,隻覺得一股力道將自己猛地向後一拽。
一道人影在麵前騰躍而起。
端正的麵容一閃而過。
一個暴扣!
刹那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籃球精準地砸入籃筐,整個球框架子都因為這過重的力道開始搖晃起來,那顆已經完全複蘇過來的人頭在籃筐裡轉動著頭顱,注視著溫簡言,裂開猩紅的嘴角露出微笑,但是,在從球網中落地之前,它就消失了。
什麼情況?
緊緊注視著這個方向,心臟高高懸起的眾人都是一怔,紛紛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與此同時,微微泛紅的燈光向著遠處退去,原本始終籠罩著場外的粘稠黑暗也開始散去。
溫簡言喘著氣,站在了地麵上。
他的額發已經被汗水浸濕,顴骨上帶著病態的紅,他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扭頭向著籃球場外看去。
遠處,操場的其他位置開始漸漸從黑暗之中顯現出來,由模糊變得清晰,位於其他場地的主播也開始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所以……
結束了?
他們環視一圈,露出了大夢一場之後般的空茫神情。
直到這時,始終緊繃起來的神情才漸漸放鬆。
眾人才終於有餘力四處環視起來。
和上一學年毫無威脅的體育課不同,這一次,在課程結束之後,主播們都不再像上次一樣輕鬆和自在了。
操場上的人數明顯減少了。
剩下的人全都劇烈的喘著氣,臉色蒼白,大汗淋漓。
而部分區域的地麵之上,則被赤紅的鮮血染紅,僅僅從遺留的線索來看,都能想象出曾經發生過多麼慘烈的襲擊。
死寂的操場中,不同區域傳來斷斷續續的哀嚎。
跑道儘頭,有人的一整條腿都從根部撕裂,也有的人丟失了半條手臂,此刻,他的隊友正在十分努力地嘗試為他止血,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在這樣的副本之中,失去一條腿的打擊可能是致命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都仍然可以算是幸運的。
畢竟,已經有一部分人永遠都不會從那片黑暗之中離開了。
總體來看……居然隻有這片籃球場上的傷亡數量是最少的。
眾人背後一涼。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交換了一股眼神之後,齊齊扭過頭,隱秘地向著溫簡言的方向看去。
青年站在籃球場儘頭,仰頭觀察著頭頂的籃筐,側臉看著顯得十分年輕。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清晰地意識到,如果不是這個人,從一開始就統籌操控著一切的話,他們可能會遭遇到何種強度的襲擊。
事實上,對於夢魘之中級彆較高主播來說,在副本之中的單一小場景之中保命其實並不算難,再心狠手黑一點的,甚至完全可以做到讓場上除了自己的其他人一個個接著送死,用人命把時間填出來。
但是,除了保命之外,居然還能將一整隊人毫發無損地帶出來的人……
彆說少之又少,隻能說是鳳毛麟角。
“喂,所以那家夥究竟是……”
有人湊近過來,試圖向看起來認識溫簡言的沼澤他們打探些消息,弄清楚他的身份。
沼澤認出這正是剛剛挑釁的主播。
他瞪了他一眼,得到了對方一個心虛的眼神。
但是,還沒有等這段談話再繼續下去,就被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
來人麵色蒼白,臂戴袖章。
正是剛剛負責點名的一名學生會成員。
他緩緩走入籃球場之中,徑直向著溫簡言的方向走去。
霎時間,整個球場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在一片死寂之中,學生會的成員走到溫簡言的麵前站定。
他用那雙沒有情感的,空洞的雙眼注視著溫簡言,開口道:“恭喜你們,獲得了本次籃球比賽的勝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無論如何,從NPC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勝利總是令人心安的。
“作為獎勵,請在本學年結束前,前往行政樓內領獎。”
【誠信至上】直播間:
“謔!”
“那主播豈不是多獲得了一次進行政樓的機會?”
“哇哇哇!好事啊!大好事啊!”
領獎?
幾人對視一眼,露出了振奮的表情。
他們有猜到獲勝之後會有獎勵,但是,這種形式的“頒獎”,他們確實是沒有想到。
不過,隻要是獎勵,就自然是有比沒有好。
“介意我問問,獎品是什麼嗎?”
溫簡言問。
他像是沒注意到自己再一次成為了全場注意力的焦點一樣,臉上還帶著一點微微的笑意,態度倒是很有禮貌。
學生會成員陰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這個我也無權過問。”
溫簡言:“那介意我問問,到時候我們是直接領了獎就走呢,還是會有人給我們頒獎呢?”
“……”
學生會成員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他定定地注視著溫簡言,幾秒之後,才有些不情願地開口說道:“副校長本人會給你們頒獎。”
“哦,那可真是榮幸了。”溫簡言的臉上揚起了十分真摯的微笑。
就像是真的感到十分受寵若驚一樣。
但是,對方顯然並不吃這一套。
學生會成員陰著一張臉,直接轉身向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見此,溫簡言臉上收斂了笑容。
他注視著對方消失的方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靜寂籠罩了他的麵孔,帶來了某種無形的距離感。
不遠處,“籃球隊”的幾人對視一眼,圍了過來:
“那個……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剛才的“比賽”他們之所以能贏,全都得多虧了有溫簡言這條大腿在,否則的話,彆說贏不贏,就連能不能活過這節課都難說。
“如果之後有什麼事——”
溫簡言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眼神很輕,很薄,雖然唇邊帶著笑,但卻並不能讓人感到溫暖,反而顯得很疏遠。
“沒什麼,各取所需。”
他笑眯眯地說:
“我的能力有限,沒法獨善其身而已。”
這個回答實在是出乎意料。
第一次被冷淡對待,虎哥人都是一愣。
但是,還沒有等他們反應過來,隻見溫簡言就轉身向外走去。
他揮揮手:“我隊友在喊我了,回見。”
剩下幾人站在籃球場上麵麵相覷。
對方說的話令他們無法反駁……說實在的,他們還沒見過誰在這種情況下如此坦誠的。
簡直就像是不想和任何人扯上瓜葛一樣。
*
溫簡言低下頭,向著自己的手上看去。
掌心之中似乎還殘留著人頭滑膩潮濕的觸感,虎口處隱隱作痛。
那裡,落著一個皮肉外翻的牙印——剛剛在將籃球最後扣入籃筐的瞬間,那顆活動起來的人頭帶著一種靈敏過頭的陰毒,惡狠狠地在他的虎口上咬了一口。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
倒是不是很疼,也不影響活動。
但至於之後會不會有什麼事,就不太清楚了。
腦海之中閃過那枚人頭的模樣,陰森的慘笑,漆黑的眼珠——由於剛才發生的太快,溫簡言不確定它是不是楚楚——《勇敢的李察》中,李察的朋友,以及在《王妮的一天》之中,出現在危險場景之中的人頭。
但是,無論如何,二者一定有什麼聯係。
溫簡言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深思。
遠處,傳來了隊友的聲音:“這裡!”
是蘇成他們。
溫簡言放下手,袖子自然垂下,擋住了虎口處的咬傷。
不遠處,橘子糖站在籃球場邊,百無聊賴地踢著小石子。
她的左半邊身子染了血——但顯然,並不是她自己的。
見溫簡言走過來,她才掀起眼皮看了過來,饒有興致地問:
“怎樣?籃球打的如何?”
“以後再也不想打了。”溫簡言誠實以告。
“哈哈哈哈!”橘子糖被逗樂了,笑得前仰後合。
雲碧藍:“沒遇到什麼危險?”
“有。”溫簡言雲淡風氣地聳聳肩:“但是都解決了。”
他的手插在口袋裡。
蘇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好了,”橘子糖擦掉了眼角笑出來的淚花,總算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她抬起手,將自己被解開屏幕的手機向他晃了晃,“喏,你的探子給消息了。”
溫簡言俯身湊近,閱讀著手機屏幕上的內容
這條短信是黃鼠狼發來的。
發送時間是五分鐘前。
“你們的床位是多少?”
內容很簡單,沒什麼多餘的信息。
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很顯然,一切和溫簡言料想的差不多,雖第一天失敗了,但是,社團無論如何都要招新,否則的話,這條線就會被報廢掉
顯然,副本並不準備就這樣以半成品狀態運行。
而這正給了他們混入其中的良好的機會。
溫簡言點點頭,將自己的床位報了過去。
橘子糖低下頭。劈裡啪啦打字之後,將信息發了過去。
很快,橘子糖的手機再次嗡嗡振動了兩下,一條新的信息蹦了出來。
同樣是來自於黃鼠狼的。
“今晚十二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