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再僅僅是之前略顯扭曲、被覆蓋上一層紅色濾鏡的正常畫麵了。
無儘的血腥、恐怖、黑暗，像是具象化的手掌一樣向他猛烈襲來，空氣中似乎浮動著無數張血紅色的臉孔，帶著詭譎惡意的微笑，一層層地俯視著他，天花板深不見底，被黑暗籠罩，牆壁卻猶如活物般呼吸起伏。
在這混沌如噩夢的場景中，溫簡言隻能勉強辨認出自己身處的走廊。
緊接著，他看到了，有什麼黑暗而恐怖的存在正從遠處逼近。
不知名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神經。
——是“保安”。
它“聽”了他們的聲音，並且正在從一樓走來。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尖銳的疼痛毫無預兆地紮向了他的雙眼，在他的眼眶深處炸裂開來。
在這無法忍受的劇烈疼痛中，溫簡言被迫中止了“觀看”。
而在他從疼痛中緩過來，幻覺和幻聽再一次如浪潮般迎麵打來，他這才發現，隻不過是剛才的短暫一瞥，右上角的san值居然隻剩下了22。
也就是說……
在鏡子外使用眼球，代價是一次掉5點san值。
而在鏡子，使用一次，卻要足足掉20點！
這令溫簡言背後發涼。
他現在僅剩22點san值，隻要最後再使用一次，san值會落至極限。
2點。
這是一個絕對無法承受的數字。
它會讓人喪失行動能力、思考能力，無法掙紮，無法反抗，無法移動，隻能任憑自己絕望地滑向混亂和死亡的深淵。
所以，就算眼球的能夠辨認出究竟沼澤是不是鬼，溫簡言也不會使用它。
這麼做的代價太大了，他無法承擔。
不過……
溫簡言垂下眼，回想起剛剛利用死人眼珠視界所看到的畫麵，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由於時間短暫、光線又昏暗，短短幾秒內，他僅不過瞥見了一鱗半爪，根本無法完全看清場景的全貌，但是……溫簡言還是從那短短數秒間，發現了些許奇異的熟悉感。
和他先前在偽裝廚師時，離開食堂之後，第一眼看到天空時的感覺十分類似。
正在溫簡言沉思之時，虎哥和阿豹對視一眼，猶豫著問道：
“那……那怎麼辦？”
溫簡言收回思緒，抬起眼來：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雖說隊伍中混入什麼非人的東西很危險……但是，眼下來看，他們也暫時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溫簡言的視線越過虎哥和阿豹兩人的肩膀，向沼澤的方向看去。
昏紅的燈光落至沼澤身上，將他的側臉打的格外蒼白，明明無論是從言行還是其他什麼細節，都和記憶中無異，但卻也因此令人感到更為不安。
他似乎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微微扭頭。
不過，在沼澤看過來之前，溫簡言已經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偏開的目光輕飄飄地從沼澤身後牆上掃過，忽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微微一怔，視線重新移了回去，落在了那麵牆壁的正中間。
溫簡言突地站起身來。
他的動作毫無預兆，一下子把站在他身邊的虎哥和阿豹兩人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
溫簡言沒回答，徑直快步向前走去。
“？
白薔薇幾人注意到溫簡言突然走過來，也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溫簡言直入主題。
他指了指牆壁的正中，問：“在你們進來的時候，它就是這個數字嗎？”
其餘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隻見在辦公室牆壁的正中間，掛著一隻看著平平無奇的、不大的鐘表，表盤上的指針一動不動，似乎已經壞掉很久了。
不過……
它的時針和分針所停留的位置，卻正好是十一點四十五分。
差十五分鐘十一點。
幾人對視一眼，茫然地搖搖頭：“這……不知道啊。”
鐘表的位置很不起眼，辦公室又很大，再加上鐘表又是壞著的，指針不轉，一般人更是不會注意到上麵的時間。
“是嗎？”
但是，溫簡言卻扯了下嘴角，說道：
“至少在我進來的時候，它不是這個數字。”
“什麼？”虎哥和阿豹吃了一驚，扭頭看向溫簡言。
溫簡言微微眯起雙眼：“我記得很清楚。在我進來的時候，鐘表上的時間指向的，是十一點四十。”
“可是，我們進來應該已經超過五分鐘了吧？”虎哥有些疑惑地撓撓頭。
溫簡言笑了一下：“非常正確。”
沼澤：“等一下，那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溫簡言的目光在沼澤身上停留一瞬，繼續說道，“表是壞的，但倒計時沒有。”
整個辦公室一片寂靜，唯有青年的聲音在暗紅色的空間內回蕩著。
【誠信至上】直播間：
“？！”
“等一下……什麼玩意兒？”
溫簡言：“這是一個文字遊戲。”
“之前在一樓的時候，保安說，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副校長會給我們頒獎，但是，它沒有告訴我們，這個十一點到底是哪個十一點。”
他看向麵前眾人，緩緩說：“按照現實的時間流速，我們距離十一點還剩一個多小時，但實際上……從我們進入這個空間開始，頒獎的倒計時就已經開始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
“嗯……這不就代表著，其實等在一樓被拉進鏡子才是正確路線啊？”
“靠，好像真的是。”
“笑死，我還以為這次主播終於變歐了，正好在彆人遇險的時候離開了危險區域，結果沒想到啊，你小子看似是安全了，實際上又是選了錯誤路線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啊。”
“虎哥阿豹：我真的謝。”
“一樓大廳內鏡子的消失恐怕也正是因為這個。”
溫簡言垂下眼，繼續道。
“它是在告訴我們……除非頒獎結束，否則我們無法離開。”
虎哥：“那……如果我們沒有趕上頒獎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是再也無法出去的意思嗎？”
溫簡言：“或許。”
聞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溫簡言沒把話說太死，但是，每個人都清楚，根據夢魘中副本的習性，倒計時結束之後就無法出去的可能性極高。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阿瑞有些六神無主。
“我們彆無選擇。”
溫簡言抬起眼，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上三樓吧。”
如果說，他們現在還是在真正的行政樓一樓大廳內的話，那副校長還是有可能從行政樓外回來，為他們頒獎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溫簡言向來善於揣測規則。
他們現在的處境，與其說是進入到了異空間，不如說是開啟了一個有時限的“場景”。
一樓消失的鏡子、被堵死的歸途、保安的殺人“規則”、以及副校長辦公室的位置……
條條框架，全部都將他們引向最後唯一的破局之法：
去三樓。
隨著溫簡言的話音落下，辦公室內的氣氛變得越發壓抑。
眾人沉默著，臉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誠信至上】直播間：
“等一下，去三樓？這不是違規嗎？這裡的保安可比外麵的要恐怖多了……”
“是啊……所以說這個副本真的狠啊，想要領獎就要去三樓，簡直就是逼主播和保安的規則硬剛啊。”
“嘶，這下可真的糟了，主播上學年能逃過保安的追殺，還是因為隊伍裡有雨果在，但這次可就隻有他一個人了，這可咋整？”
溫簡言抬起頭，向著牆壁上的鐘表掃去一眼。
不知從何時開始，指針已經指向了11點50。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走吧。”
眾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溫簡言拉開辦公室的門，向外掃去一眼。
走廊之中安靜極了。
無論是先前追著他們的屍體，還是那恐怖的保安，都早已沒了蹤影，暗紅色的光線令可見度變得極低，四下裡一片壓抑死寂。
溫簡言掏出招財童子，打開對準辦公室外。
招財童子一片死寂。
顯然，這一次，保安並未像上一學年時那樣堵在辦公室門口。
溫簡言扭頭看向白薔薇幾人：“你們是從哪裡上的樓？”
他們不明所以，向著其中一個方向指了指：
“那邊。”
溫簡言點點頭，將脊背貼在了牆壁上。
即便在鏡子內內，“保安”的身形也無法用視線捕捉，但是，根據上一學年的經驗，溫簡言早已摸清了保安的機製。
這機製十分固定。
它既然追著白薔薇他們來了，就算被擋在了辦公室外，也不會隨便離開，而是會站在原地等待。
所以，溫簡言他們先前在一樓違背規則的時候，才沒有被立刻逮到。
——因為當時保安並不在一樓。
幸虧有了這樣的一個時間和距離差，才給了他一定的容錯率。
但溫簡言並不確定，在自己停止違規之後，保安是否也同樣停止了移動。
他深吸一口氣，邁開了步伐。
一步、兩步。
招財童子一片死寂。
三步、四步……
十步。
伴隨著滋滋電流聲，招財童子發出僵硬喜慶的聲音：
“歡迎光臨！”
溫簡言的脊背上頓時滲出一層冷汗。
他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
空空如也。
暗紅色的光線籠罩著走廊，視線範圍內沒有半個人影。
但溫簡言知道……
它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