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漆黑的走廊內, 在無數陰冷氣息的包圍之下，青年清瘦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兀。
溫簡言抬起眼，無聲地在麵前幾個社團成員身上掃了一圈。
和上次見麵時相比, 它們這次的態度要恭敬太多, 畏懼的程度似乎也在增長膨脹——雖然看著很舒服, 但溫簡言清楚，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隻能說明, 他已經逐漸脫離人的身份, 離真正的“社團社長”越來越近了。
“讓你們找的找到了嗎？”
溫簡言淡淡問。
“……”
社團成員們對視一眼，剛剛還麵無表情，陰氣森森的臉上，此刻卻都露出了為難的神情。
溫簡言早已猜到了。
畢竟這才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真有結果才叫怪了。橘子糖要是那麼好找，他也就沒必要非得借助社團成員的能力了。
他一掀眼皮, 涼涼道：“那還不快去？”
“可——”
社團成員扭過頭，掃了眼不遠處神情緊繃, 蓄勢待發的主播幾人, 似乎有些猶豫。
溫簡言：“嗯？”
社團成員一個激靈, 低下頭：“是。”
隨著它的話音落下, 圍在周圍的怪物都像是潮水一樣退去了，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主播們仍舊呆呆站在原地, 注視著眼前的場景，似乎還沒有從如此迅速的變化中緩過神來。
直到溫簡言抬眼看向他們。
“？！”
主播們紛紛呼吸一窒，神經重新變得緊繃, 死死地注視著麵前的青年，看上去比剛才被圍的時候還要警惕。
雖然他們之前並未聽說這個副本裡還有所謂的“社團社長”一職，但是, 光從這個名號就能聽出，對麵絕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接下來發生的絕對是一場惡仗——
“你們怎麼進來的？”
青年忽然開口。
“……？”
暗暗備戰的主播們都是一怔。
……啊？
看著眼前的一行人，溫簡言耐心重複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距離他帶著自己的隊友們躍入泳池，已經過去了超過十二個小時。
不知道是不是【記憶】空間的阻隔作用，就連夢魘的係統播報都安靜了，即便外界的副本應該已經進行到大學年，溫簡言也沒有收到任何提示，得到任何任務。
所以，在這段時間裡，溫簡言對外界的副本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一般來說，能夠進入到這裡，隻有一個途徑。
溫簡言掃了眼不遠處。
大廳後方，鏡子碎片散落一地。
顯然已經被徹底破壞掉了。
溫簡言不知道這唯一的途徑是怎麼被破壞的，但他卻從中敏銳地覺察出了不對勁。
一般來說，如此關鍵的存在，是不會就這樣如此輕易地消失的，除非……
有什麼顛覆性的事件出現。
“就這麼進來的。”
出乎意料的是，是陳澄最先接的話。
他的視線緊鎖在溫簡言的臉上，慢條斯理道。
溫簡言眉頭一皺：“沒有發生其他任何事？”
陳澄：“對。”
另外一人此刻小心翼翼地開口接話道：“呃，所以您想要知道什麼？”
溫簡言垂眼沉思幾秒，抬眼道：
“從進入第學年開始，每件發生的事都說一遍。”
一說“第學年”，幾人就知道，眼前的這位“社團社長”，大概率應該是人類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以一屆活人身份坐上這個位置、又是為何問出這樣的問題的，但是，出於禮尚往來，以及自己的部分私心，他們還是事無巨細地回答了溫簡言的問題。
溫簡言一邊聽著，一邊在心中一點點地梳理著線索。
在思想品德課結束之後，和上一學年時一樣，所有辦理過升學手續的主播，順理成章地進入到了第學年。
而和第二學年不一樣的是……
第學年隻有短短一天。
而副本的任務也跟著更新。
隻不過……這一次，任務不再是【升入下一學年】，而變成了【完成畢業論文】。
聞言，溫簡言的眉心一跳。
畢業論文？
他很快意識到了這一任務的來源。
在現實中，大四一般是沒有什麼課業的，而將其對應到副本之中，第學年的時間隻給了他們短短一天，也就是說，第四學年的時間隻會更短，甚至可能隻會有一個【畢業典禮】就結束。
這恐怕就是為什麼，他們第學年的任務不再是【升學】，而是變成了【完成論文】。
“從接到任務開始，”對麵的主播補充道，“副本就開始變化了。”
溫簡言追問：“什麼變化？”
“部分區域的天空顏色開始改變，深入其中的人不知所蹤。”
聽到對方的回答，溫簡言陷入沉思。
根據他先前得出的結論，整個【育英綜合大學】副本是一個彼此纏繞的雙重空間，而在副本的每一個建築區域裡，兩個空間都有其交點——比如操場上的跑道、行政樓中的鏡子、體育館內的泳池等等，隻要找到它，就能在兩個空間內穿梭。
當然了，對於學生會的成員似乎沒有這麼多限製。它們似乎能夠在兩個空間之間自由行動。
“所以，你們並沒有照鏡子？”
溫簡言再一次追問道。
“沒有。”對方搖搖頭。
他補充道。
“我們進來的時候，鏡子就已經碎裂了。”
“……”
原來如此。
現在，剛剛這位主播所描述的情形終於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溫簡言垂下眼，掩住眼底的凝重神色。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進入第學年之後發生的事情，是【入侵】和【取代】。
原本被隱藏起來的黑暗世界被釋放了出來，並且開始逐漸反過來侵蝕了副本的表層世界，而作為入口的鏡麵碎裂，估計也是因為這個。
畢竟，既然黑暗世界反過來壓製、甚至取代了表層世界，作為通道的鏡子自然也會在這一過程中被碾碎。
在副本之中的時候，有規則的管控，社團成員和學生會成員應該是都不能直接傷害他們這些“普通學生”的，而根據剛剛社團成員的反應來看……
在黑暗入侵並取代了原本的世界之後，
按照這個趨勢……
應該要不了多久，這個副本就不再有表裡之分了。
而他們進入大四，即將從大學畢業之時，應該就是表層世界徹底消失的時候了。
而等到那時會發生什麼事呢？
溫簡言不敢想象。
在講完這一切之後，行政樓一樓大廳又重新陷入了死寂之中。
主播們麵色各異，定定注視著眼前的青年，靜靜等待著。
昏暗的光線下，對方垂著眼，麵色蒼白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消融進身後的黑暗中，即便已經確定了他的人類身份，但身上的氣息卻仍然陰冷詭譎，再加上又有著如此怪異的發色和睫毛顏色，越發顯得不似活人。
過了許久，溫簡言似乎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他抬起眼，看向麵前的幾人：“你們要離開這裡，對吧？”
幾人對視一眼，謹慎地點點頭。
溫簡言越過他們，徑直向著行政樓緊閉的大門走去。
“誒，那門——”
其中一個主播出言提醒。
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剩下的聲音就被卡回了喉嚨裡。
隻見青年握住門把手，就那樣輕輕一擰，下一秒，那扇在他們的麵前猶如千鈞重的門扉就這樣被輕輕推開，就像是沒有一點重量一樣。
“…………”
主播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溫簡言抬頭看了眼天空。
天是黑紅色的。
但在溫簡言的眼裡，卻是另外一幅景象。
漆黑一片的蒼穹中，蔓延著無數的血紅色肉管，它們彎彎曲曲、歪歪扭扭，從上方延伸下去，不知道下方連接著什麼，彼此纏繞交疊，將整個世界都罩在下方。
而這正是他san值過低的副作用。
溫簡言收回視線，他單手撐著門，站在門口扭頭回來，青年的側臉被鍍上一層紅光，勾勒出線條流暢的鼻尖和下頜。
他看向愣在不遠處的幾人，問：
“不走嗎？”
幾人似乎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有些恍惚地向前走去，但是，正在即將和溫簡言擦肩而過之前，那個左臂受傷的主播忽然一怔——他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始終盯著著溫簡言的臉，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線索。
“等一下……”
直到現在，在近距離地看到溫簡言的臉時，男人似乎如夢初醒。
他盯著溫簡言的側臉，神情微微猙獰起來，
“是你？！”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啥？他認識主播？我怎麼對他沒印象？”
“我也沒啊！”
那個主播扶著自己的左臂，垂下的袖口空空蕩蕩，下方的手指焦黑乾枯，細小如幼童。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之前就是你把我們從階梯教室裡騙出去，騙進學生會的包圍圈的——！”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他也不至於天賦透支，幾乎耗乾了半邊身體！
此話一出，在場的一多半的主播眼神都是微微一變。
顯然，他們同樣也是那場事件的受害者。
【誠信至上】直播間：
“哦哦，這件事！”
“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主播當時確實在眾目睽睽之下解除了外觀來著，估計一次性招了不少恨吧？”
溫簡言單手扶著門，平淡道：“不用謝。”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啊？你小子說啥？”
“某種意義上也是對的……如果不是主播把他們騙出階梯教室，估計他們就得上這次的思想品德課了，可彆忘了這課的目的是什麼，上的越多死的越慘啊。”
“哈哈哈哈話是這麼講，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
這話一出，把在場所有人都乾沉默了。
從剛才起就一直藏在人群中，試圖把自己縮小，不被注意到的索索更是倒吸一口涼氣，一臉扭曲地移開了視線。
……您是真會說話啊！
不用謝？！
主播們一言不發地溫簡言，他們的視線裡仍舊帶著剛剛的畏懼和警惕，但除此之外，又多出了幾分掩藏不住的怨憎。
“還不是因為你們廢物？”一旁的陳澄忽然毫無預兆地插話進來。
霎時間，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在這麼重要的一節課裡居然沒注意到上課時間，不是廢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