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簡言頓了頓,猶豫著伸手摸了摸。
但是,在手指即將觸碰到那片皮膚之前,他的指尖就已經有種觸碰到了什麼東西的感覺。
“!!!”
溫簡言的心跳一窒,後背噌地竄起一層冷汗。
他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簡直就像……
始終有一隻慘白冰冷的死人手掌,仍然死死地攥他的手腕似的。
正在這時,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溫簡言心口一跳,順勢垂下手臂,遮擋住了手腕上的掌痕,他扭過頭,向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是雲碧藍。
隔著麵具,他看不到對方的臉色如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溫簡言就是感覺,對方身上的氣場似乎格外壓抑。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雲碧藍身後。
在她身後,跟著兩個主播。
顯然是剛剛被殺死的。
而且……陳默不在其中。
溫簡言的心微微提起。
“怎麼了?”
他壓低聲音問。
“陳默的胸牌,沒辦法買到。”雲碧藍言簡意賅地說。
她的聲音很沉,顯然十分凝重。
“什麼意思?”溫簡言皺起眉頭,“冥幣的數量不夠嗎?”
“不,不是。”雲碧藍搖搖頭。
她猶豫了一下,說,“酒店經理說,陳默的胸牌……不在他這裡。”
“……什麼?”
溫簡言微微愣住了。
“這就是他的原話。”雲碧藍似乎也感到極其困惑,她說,“我也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溫簡言站在原地,定定地注視著不遠處站在前台後的酒店經理,對方和先前一樣,臉上帶著弧度不變的微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半點區彆。
不在他那裡……?
溫簡言眯起雙眼。
在宴會開始之前,冥幣是無法兌換胸牌的,在宴會開始之後,冥幣也無法兌換之前已經死去的人的胸牌,也就是說,隻有死在這場宴會之中的人,才能得到這僅有一次的“複活”機會。
溫簡言怔了怔。
難道說,陳默現在其實已經離開了宴會嗎?
可是,他能去哪裡呢?
手腕上的掌痕似乎再一次隱隱作痛起來。
溫簡言腦海之中跳出了一個突兀的念頭。
……不會吧。
正在溫簡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時,始終等候在門外的住客邁開步伐,開始向著門內走來,一個一個地重新坐上了空出來的座位之中。
門外一共十一位住客,十五個空位置綽綽有餘。
但是,在十一位住客坐下之後,血紅色的燈光卻沒有消失,恰恰相反,走廊的深處再一次傳來了熟悉的,僵硬的腳步聲。
“?!”
溫簡言一驚,扭頭向著聲音源頭看去。
像是要印證他的猜測一般,走廊的遠處,紅色濃鬱到近乎於深黑,一個個身影再次出現。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什麼——??
注視著這出乎意料的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也就是說,隻要有住客在這一輪沒有被接待,那麼,他們在下一輪的時候,就相當於要接待兩輪數量的住客!
這簡直就是惡性循環!
因為長桌邊的位置永遠是固定的,而來的住客卻一輪比一輪多,隻要有一輪有住客被留在走廊內,那麼,下一輪,再下一輪的住客數量就會呈指數型增加,走廊之中的紅燈就永遠不會暗下去了。
而這種增加……
是否是無限的呢?
如果它們隻是留在門外等待還好,但是……萬一超過某個限額的話……
所有人都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個哆嗦。
但是,溫簡言想的卻是另外一碼事。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門外的住客,數了數它們的數量。
又是十二位。
這十二位裡,有三位走入了宴會廳,在長桌邊坐下,剩下的幾位則是留在了走廊內,一動不動地等待著。
不對。
有什麼地方非常不對。
溫簡言眯起雙眼,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冰冷的手指關節。
數量太多了。
多的過頭了。
他在腦海之中飛快地計算著。
第一輪裡,他們接待了五位住客,第二輪是七位,第三輪是十位,第四輪是十四位,在接待第四輪的時候又來了十位,現在又是十二位。
加起來居然有足足五十八位!!
而到現在為止,他們還需要再服務兩輪,也就是說,即使是保守來看,在時間結束之前,他們都需要服務近百位住客。
可是,這個數字絕對太多了。
溫簡言並不覺得,單單憑借他們,就能向興旺酒店輸送來這麼多的住客!
這個副本一共隻有兩百個主播進入,而主播基本上都不是單人行動的,而是以小隊方式行動。
可是,在第一天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初步的篩選,甚至有部分人在來得及帶來任何住客之前,就已經死在了陰雨小鎮內,第二天內,真正還能在酒店和小鎮間穿梭的小隊就隻剩下了最後五支,而且還有幾支是一同行動的,而這些小隊的時間又基本上被使用在了完成住客願望之上,即使是想回到酒店,也會選擇單人的畫像。
即使是隻有小學的數學能力也能算出,靠他們這些小隊,是無法為興旺酒店帶來上百位住客的。
可是……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走廊之中,呼吸微窒。
究竟怎麼回事?
雖然腦海之中一片複雜,但是,有一點溫簡言十分清楚。
這一次,他不能再留在前台後了。
“我去。”
溫簡言摸了摸自己隱隱作痛的右臂,上前一步,說。
見此,雲碧藍頓時緊張起來:“我也去。”
“不行。”
溫簡言一口否決。
“每個主播兌換新胸牌的次數隻有一次,你再去的話,如果死了可就真的是死了哦。”
“放心吧。”
雲碧藍抬眸看去。
隔著慘白的麵具,溫簡言淺淺的琥珀色雙眼在孔洞後方彎起:“我會把陳默帶回來的。”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柔軟的笑意,但莫名得,就是給人一種分外可信的感覺。
雲碧藍猶豫了一下,送開了手。
溫簡言扭過頭,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黑方的方向。
再加上,上一次有了陳默快狠準的襲擊,這一次,黑方恐怕已經失去了對局勢的判斷能力,已經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要鋪展開獲得更多的收益,還是要收緊陣營,以防他們奇襲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這一次說不定會是最安全的。
“白雪,你和我一起。”
溫簡言說。
一旁個子稍矮的白雪微微點了點頭。
第五輪開始了。
溫簡言等人再次來到了窗口。
眾人輕車熟路地伸出手,拿起了窗口的盤子。
每個盤子內放置著數字不同的胸牌。
溫簡言也同樣熟練地端起其中一隻。
但是,忽然,他的視線頓住了。
“怎麼了?”
身邊一人低聲問道。
“……”
溫簡言一時沒有回答。
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麵前的數個餐盤,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似的。
這幾個餐盤之中的胸牌數字……
溫簡言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他記得,在他上一次端盤子的時候,就見到了曾經在第一天死去的人的胸牌,當時溫簡言還感到十分奇怪,為什麼沒有通過篩選的主播,象征著靈魂的胸牌仍然會出現在餐盤之中,而這一次,溫簡言卻看到了更多的數字了。
這些數字不僅僅屬於是曾在第一天死去的人了,甚至還有並未死亡之人的胸牌!
如果是往常,他可能第一時間會懷疑,是不是有鬼混入了隊伍之中。
但是,在這一刻,溫簡言卻無比確信這個問題的答案。
先前數個沒有被解答的問題像是散落的珠串,在這一刻,被無形的線條接連串了起來,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溫簡言還記得,自己先前在雨果那個時間線的【興旺酒店】之中,也曾一不小心混入了參加宴會的賓客之中。
長長的走廊內,擠滿了麵容慘白,身體僵硬的厲鬼,它們從一扇扇房門中走出,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一般,順著走廊向前走。
數量極多。
絕對超過百隻。
當時溫簡言完全沒有往那個方麵去思考。
但是,現在想來,這個副本當時還不是S級,那個時間線的雨果也隻是A級主播,即使他現在已經成為了前十,那個時候的他,應該也還絕對沒有強悍到,能
拉到上百隻厲鬼,將整個興旺酒店全部填滿的程度。
再加上……
現在溫簡言所處的時間線內?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宴會門外源源不斷的,遠遠超過他們能拉來數量的賓客,以及餐盤之中出現的,明明不符合篩選規律的、以及還沒有死去的主播的胸牌。
白雪注意到了他的反應,也微微側過了頭。
“我知道了。”
溫簡言在麵具後的呼吸微微急促,他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了。”
【興旺酒店】副本,即使在被做成箱庭之前,也是特殊的。
或者說,正是因為它的特殊性,所以才會被改造成箱庭。
“它每一次開始,其實都不會被完全重置。”
副本的進度會被重置,但是,酒店之中的某個部分卻會被始終保留,甚至是累積的。
這些住客,是被以前進入這個副本的主播拉進來的,而那些不符合“規則”的胸牌,也是屬於以前這個副本開放時,其他的符合規則的主播。
所以,【興旺酒店】副本每開始一次,就會有更多的“鬼”被拉入酒店內,小鎮內畫的數量也會逐漸減少。
這就是為什麼,畫的數量要遠比房子少。
有的時候他們進入某個有人類生活痕跡的房間,它其中卻沒有任何油畫。
因為在這個副本以前開放的過程之中,這裡的畫就已經被之前的主播取走了。
在溫簡言的大腦飛速轉動之時,所有的餐盤已經被端走了。
開始有主播向著長桌的方向走去。
黑暗再次降臨,以長桌為中心蔓延開來。
溫簡言站在原地,沒有移動步伐。
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接近了。
接近某個他先前就已經觸碰到,但卻並沒有意識到的真相。
腦海之中閃過先前日記本之中的一句話。
【在夢裡,我看到小鎮上出現了一座奇怪的建築物,名叫興旺酒店】
【可是,我們的小鎮太小了,這裡從來沒有建造什麼酒店】
【我去夢裡酒店的地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果然是在做夢吧】
夢啊。
溫簡言克製不住地收緊了手指。
他的手指捏著餐盤,指尖邊緣微微泛著白。
首先,副本和現實是相關的。
現在看來,小鎮是在現實之中存在的,而興旺酒店則是不存在的,是白衣女子夢境的一部分。
而它的出現,目的顯然隻有一個。
利用副本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在酒店內部裝滿厲鬼,然後將它們一次性送走。
【打開監牢】
正在溫簡言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喂。”
是白雪在喊他。
“?”
溫簡言從自己的思維之中抽身出來。
“你看。”白雪說。
溫簡言抬起頭,向著遠處看去。
他愣住了。
濃濁的黑暗之中,唯一能看到的隻有一條長桌。
桌邊坐滿了人。
就連在熄燈前,唯一的一個空位,都被占據了。
視線落再空位之處,溫簡言渾身竄起一層雞皮疙瘩,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是陳默。
他臉上的麵具已經消失了,整個人呆滯地坐在唯一的空位之上,麵前擺著血跡斑斑的銅餐盤,上麵的三張臉皮鮮血淋漓。
粘稠的鮮血從盤子之中流淌下來,在桌麵、地麵之上,都留下了猩紅的血泊。
血泊之中,隱約可見一個白衣女人的身形。
它站在陳默背後,一動不動。
但溫簡言知道……
它在看自己。
手腕之上,那個掌痕再次疼痛難忍。
一旁,白雪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溫簡言:“……你沒有看到?”
“沒有。”
白雪說。
他扭過頭,麵具後,一雙眼珠泛著滲人的黑:
“我隻能看到可能性。”
溫簡言微微定了定神,問:
“你看了什麼的可能性?”
“死亡。”
白雪回答。
“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