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索站在原地,汗毛倒豎。
他茫然地長大嘴巴,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他沒開口的緣故,那兩張空白的臉上,居然開始浮凸出了五官的輪廓。
兩人齊齊後退一步。
“一周後會發生什麼?”
他們再次齊齊發問。
索索的額角冷汗直冒,他張了張嘴,硬著頭皮答道:“體育館開放……?”
他也並不確定答案是不是這個,但是,根據先前聽到的內容,這個答案應該是沒錯的。
……應該。
但是,眼前的兩個人影再次後退一步。
這一次,他們和索索之間的距離隻剩下一步之遙。
而那兩張臉上的五官也已經變得逐漸清晰——索索認出,輪廓看上去……好像正是自己的臉。
寒意猶如蟲蟻般爬上脊背,令索索牙齒打顫。
他清楚,自己的回答又錯了。
倘若再錯一次,自己恐怕就永遠無法離開這裡了。
“我們誰在水池裡?”
兩張臉問。
過強的壓力下,索索張口想要回答,但聲音像是被哽死在了喉嚨裡,隻能發出咯咯的聲響。
忽然,正在這時,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清晰,冷靜:
“把左邊的推下去!”
什——?
索索的瞳孔驚懼般的緊縮。
不知不覺中,那兩張和自己神似的白臉已經貼近了他,一雙漆黑空洞的雙眼定定注視著索索,嘴角高高上揚,笑容詭異。
“快!”
那聲音像是一道驚雷,在他的耳邊炸開。
幾乎來不及思考,也無法思考,索索咬緊牙關,下意識地行動了。
手掌在觸及到對方身體的瞬間,一股恐怖的陰冷之意頓時襲來,一下子,他的生命值和san值都被狠狠啃下一截。
索索顧不上這個。
他隻是猛地發力——!
“噗通!”
落水聲響起,泳池內濺起高高的水花,撲在了索索的臉上,他被激得閉上了雙眼。
下一秒,黑暗降臨。
索索感到自己的所有感官似乎都麻痹了,他隻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喘息聲,和快得仿佛要跳出喉嚨的心跳聲。
黑暗中的時間似乎被拉長,好像隻過去了幾秒,好像過去了一整個世紀。
“第一輪播放已結束。”
終於,冰冷失真的聲音響起。
隨著“砰”的一聲響,頭頂的燈光猛地亮起,
將黑暗驅散。
索索劇烈喘息著,他茫然地抬起雙眼,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換了地方,身邊的體育館已經消失了,他現在正坐在一個空蕩蕩的電影院內,屁股下麵是暗紅色的絲絨座椅,而麵前不遠處,是一麵巨大的屏幕。
此時此刻,屏幕上沒有任何畫麵,而是隻有灰白色的雪花點。
“是否作答?”
索索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似的,他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的麵前。
論文成績單平鋪在眼前,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上麵的文字正在微微晃動。
“不……不。”
索索聽到自己用顫抖的聲音說。
論文中的問題他一個都不知道,這個時候作答無異於死路一條。
“是否開始第一輪播放?”
那聲音又問。
索索深吸一口氣,閉閉眼,咬牙道:“是。”
伴隨著膠卷轉動的聲響,不遠處的屏幕開始飛速閃動。
很快,在一陣熟悉的頭暈目眩中,索索眼前一黑,待他睜開雙眼,自己已經又換了一個地方。
這一次,他再一次回到了教室內。
索索站在原地,渾身緊繃,仍舊沒有徹底緩過神來。
窗外溫暖的陽光無法驅散他身體的寒意,身邊的人群也無法讓他產生任何的安全感,他仍然渾身發冷,好像自己仍然身處體育館內,而那兩張和自己類似的臉孔仍然近在咫尺。
“電影即將開始第一輪播放,請考生做好準備。”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響。
“喂。”
一隻冰冷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索索一個激靈,險些跳了起來。
“是我。”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索索驚魂未定地看去,直到看到溫簡言的臉孔為止,他才終於緩緩鬆了口氣:
“謝天謝地……”
“乾得不錯。”
溫簡言罕見地出言誇獎。
索索:“哪裡不錯……?”
溫簡言意味深長地笑笑:“至少很聽話。”
索索:“……”
這三言兩語的對話過後,他才終於漸漸放鬆下來。
“說起來,剛剛在體育館的時候,”索索忍不住將心中的懷疑問出聲,“回答不就好了嗎?你為什麼讓我動手推人下去?”
溫簡言反問:“當你身處副本裡的電影中的時候,最先需要保證的是什麼?”
索索一怔,緩緩道:“確保……劇情繼續發展。”
“bingo!”
溫簡言打了個響指。
根據他先前的情報,王妮是那個落水、並被鏡像入侵的人,也就是說,那兩張臉問題的答案一定是王妮,可問題是……當時已經進展到第三個問題了。
而每答錯一個問題,那兩張臉就會往前走一步。
等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它們距離泳池
已經有些太遠了。
正因如此,溫簡言給出的指示不是“回答”,而是“行動?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們必須要保證電影劇情的持續推進。
“我明白了。”
索索恍然。
“對了,主角呢?”他問。
不用索索提問,溫簡言早已鎖定了他們的存在,他拍拍索索的肩膀,指了指兩排前的座位:
“就在那裡。”
索索看去——果然,那兩道熟悉的身影就坐在自己前方三排的位置。
“跟緊他們。”說著,溫簡言站起身,“如果兩人分開了,就跟著王妮。”
看著溫簡言熟悉的動作,索索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等一下,你該不會……”
又要走吧?
溫簡言露齒一笑:
“我在食堂門口等你。”
索索:“……”
啊啊啊大佬,彆走啊大佬!
他注視著溫簡言漸行漸遠,欲哭無淚。
即便心情再苦悶,索索也隻能接受現實,他收回視線,看向不遠處的兩個主人公。
對方似乎在交談,隔得有些遙遠,索索隻能聽到一些隻言片語。
“……彆哭……怎麼了?”
“回來就……不對勁,有兩個我……幻覺……我好害怕……”
兩人的交談中夾雜著恐慌的啜泣。
“它在代替我行動……”
“沒人能代替你——”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信我——”
激烈的爭吵過後,出現了短暫的寧靜。
“不,我沒有不相信你……”這一次,男聲中摻雜了恐懼,“我雖然沒有……但……我好像在水裡,看到了第一個我自己。”
課程結束,索索緊緊跟隨。
他意識到,這一次,安全範圍似乎比上次變窄了。
上一輪的時候,隻要主人公在他的視野範圍內,身邊的學生會不會變成活屍,但這一次,這個範圍變成了“十米之內”。
這給索索的行動增添了一些困難,但有了上次的經驗,克服起來也並不算太難。
他一路上緊緊跟著兩名主人公,一邊在心中拚湊著他們的隻言片語,很快便漸漸有了猜想。
索索現在大概清楚了,為什麼自己之前在電影鑒賞課中時,王妮看上去會那樣的歇斯底裡,而李察又是為何顯得那樣怕水。
恐怕都和所謂的“第一個自己”有關。
伴隨著劇情推進,索索很快來到了食堂門口。
果然,溫簡言就在食堂門口等他。
一見他來,溫簡言眼前一亮,向他招手。
索索扭頭,有些顧慮地確定了一下自己和王妮之間的距離,然後一路小跑,來到了溫簡言的身邊:“大佬,怎麼了?”
“你接下來應該會和王妮一起進入食堂。”
溫簡言哥倆好地把胳膊搭在索索肩膀上,將對
方拉到自己的身邊,隔著玻璃,向著食堂中的一個地方指了指,“去那裡,在地上找個東西給我。”
索索:“啥東西?”
溫簡言:“不知道。”
他回答的實在是太理所當然,把索索都給整不會了。
“總之,它一定在,”溫簡言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如果我等下沒辦法和你一起進去,那接下來就要靠你了。”
索索:“……行。”
他扭過頭,再次看向溫簡言所指的方向,忽然一怔。
等一下,那個方向?該不會是……?
正在索索沉思之時,一旁的王妮已經走近了過來,她低垂著頭,顯得魂不守舍。
溫簡言推搡著索索:“快去。”
索索驚醒過來,他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跟了上去。
在兩人走進去之後,溫簡言嘗試著往食堂裡邁進一步——
還是不行。
在被空白吞噬前,溫簡言惋惜地收回腳。
看樣子,作為旁聽生,自己就相當於被電影劇情擋在了一層薄膜外,基本上是沒辦法進入這些區域的。
於是,他也隻好收了心思,站在食堂外注視著索索行動。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和溫簡言之前幾次看到的沒什麼兩樣。
王妮恐懼地嘔吐,掀翻桌子,跌坐在地。
索索彎下腰,在溫簡言之前手指的地方蹲下,開始摸索。
王妮驚醒過來,轉身狂奔出去。
索索沒來得及跟上。
整個食堂的人都變成了活屍,向著索索撲去,索索隻好艱難迎戰。
溫簡言站在玻璃門外觀戰,看得齜牙咧嘴。
嘶!好多!
啊啊啊那邊——
我靠好險。
靠著先前應對活屍的經驗,索索艱難地衝出重圍,他蹬著不遠處的溫簡言,尖叫:“王妮人呢!!!”
“這邊這邊!”
溫簡言看了一眼追在索索身後的活屍部隊,也不由得頭皮發麻,他連忙招手。
索索像火燒屁股似的,連蹦帶跳地竄過來。
兩人在活屍的追逐下拔腿狂奔。
溫簡言高聲問:“東西到手了嗎?”
“到了!”
索索用同樣歇斯底裡的音量回答。
溫簡言:“是什麼!!”
“能是什麼!!”索索揚起自己的手,汗津津的手指中緊攥著一個溫簡言十分眼熟的信封,“不就是我之前在食堂中找到的東西嗎!”
看著那熟悉的信封,溫簡言愣了一秒,很快從腦海中找到了對應的記憶。
之前在完成電影鑒賞課程作業的時候,索索他們小隊從食堂中獲取了某些“信息”。
並非道具,並非收集品,而是被加密的信息,暫時無法解讀,但可能有用。
當時在橘子糖身份的威懾下,索索主動拿出了它,和溫簡言進行
了“情報共享”,讓他拍下了上麵的照片。
不過,上麵的文字是扭曲的符號,根本無從辨認。
即便副本已經推進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溫簡言也依舊沒找到使用這一信息的地方。
難道……
溫簡言:“給我看看!”
索索鉚足勁,在活屍的追趕下加快了腳步,將手中的信封遞給了他。
溫簡言抓過信封。
熟悉的信封,邊緣泛黃微卷。
原本空白的表麵,漸漸浮現出清晰的文字。
【收信人:李察】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熟悉的係統聲響。
——是副本探索度往上竄了1%。
“……”
溫簡言的手指因緊張而微微顫抖,他將信封快速拆開,抽出裡麵的信紙。
像是印證他的猜測一樣,信紙中出現的,不再是和副本之中的其他書本相同的鬼畫符。
而是文字。
——貨真價實的,可以被他所的文字。
【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或許死了。
我能感覺到,我的存在正逐漸被取代,周圍的人注視著我,但他們的目光會很快移開,就像是我不在那裡一樣,我甚至已經沒辦法和你說話了,因為我經常看到另外一個我出現在你的身邊,她對你笑,也在對我笑……我和誰待的時間越久,她在誰眼中就越真實。
她想害你,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和你說話,也不能和你見麵了,我隻能離你越遠越好,我也隻能通過寫信這種古老的方式就和你說話。
我去過了圖書館,找到了真相……或許吧。
無論如何,它都太可怕了】
後麵是一大段被塗黑的文字,狂亂的黑線幾乎劃破信紙,令其下被掩蓋的內容根本無從辨認。
【我不願再想了、即便是這樣我都忍不住渾身發抖,但也正因如此,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成功。
不然的話,我不敢想象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麼。
我好害怕,我應該是活不久了,它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我,我能感受到它的目光,時時刻刻,從各個角落注視著我。
我的肚子裡東西在動……它日日夜夜地長大,吃著我的肉,喝著我的血,正在試圖獲得我的身體,在從我的身體中破繭而出之前,它不會離開,也不會讓我死。
它現在就在我的枕頭邊,看著我,它不讓我寫。
它永遠在看我。
文字逐漸變得狂亂、潦草,寫成的字跡被劃掉,又很快被重新寫上,一層覆蓋著一層,幾乎很難辨認,昭示出寫作者並不正常的精神狀態,似乎正在被逐漸逼的瘋狂、絕望。
即便隻是注視著這些怪誕的、甚至是邏輯混亂的文字,都令人不由得頭皮發麻。
【我能聽到彆人聽不到的聲音,我能看到彆人看不到的畫麵,好恐怖,好恐怖,如果我能現在死了就好了,我好想死,我好想死。】
在大片大片的水漬,皺痕、塗鴉過後,出現的,是開頭般娟秀的字跡,像是寫作者重新變得頭腦清晰,再一次冷靜了下來。
【但我必須得做,我必須得做,我必須得做。
我前天把找到的所有的內容都夾在那本你送我的日記本裡寄給了你,希望它能在我死之前到達你的手中。
如果我失敗了,也希望你能做到我所不能做的。
我愛你。】
最後三個字的地方有一片水漬,文字黑線被重重劃去、塗掉了,隻能透過縫隙隱約辨認出上麵原本所寫的文字。
被改寫成了另外兩個字: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