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暴雨、浮屍,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出現了。
“?!”突如其來的改變讓溫簡言嚇了一跳。
但很快,他發現頭頂的雨點並沒有直接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是被一層看不見的薄膜阻擋了,浮屍陰冷的視線也沒有聚焦,像是從他的身上直直穿透了過去一樣。
左手被一隻冰冷的手捉住,嫻熟地做出了十指相扣的姿勢。
黑暗中,隱約可見一雙金色的眼眸。
“走?”
“……”溫簡言彆開了視線,“哦。”
兩人拉著手往回走。
直到來到甲板上的入口處,巫燭放開手,但雨水仍沒落在身上時,溫簡言才覺察出其中的荒謬。
原來淋不淋雨和牽手沒關係的?!
他咬牙看了巫燭一眼:“你——!”
巫燭:“?”
“………………算了。”溫簡言咬咬牙,最終還是決定尊重這個剛剛建立的脆弱同盟,忍氣吞聲地不和對方計較。
“跟上。”
說完,他貓下腰,靈敏迅捷地跳進了甲板中的大洞裡,和之前跳出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雖然有了上次的經驗,但溫簡言還是被床上的屍體嚇了一小跳——靠,第二次了,怎麼還被嚇到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屍體一眼。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溫簡言就愣住了。
之前看著還很正常的屍體,此刻身體已經有大半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黑色。
溫簡言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之前看到的,屍體下半身瀝青般的東西不是血液,而是這種黑色的、粘稠流動的物質——而隨著時間推移,這些物質已經從下半身蔓延上來,腐化大半了。
而這個顏色溫簡言十分熟悉。
之前在船長晚宴上,變成屍體的主播臉孔之中流淌的就是這樣的物質。
不僅僅如此。
那些從扭蛋之中扭出來的“鬼”,渾身上下似乎也都是這樣的黑色。
見此,溫簡言不由得一個激靈。
等一下,什麼意思?
難道說那些扭蛋中的“鬼”也曾是人類嗎?可這邏輯上不通啊——如果是其他副本,那是沒有問題的,畢竟副本如果不白金通關的話就會一遍遍開放,之前被異化留下的主播成為新的鬼是能說得通的。
可問題是,【幸運遊輪】是一個嶄新的、剛剛成型的副本。
手指被捉住搖了搖。
溫簡言一怔,扭頭看去。
自己的新盟友正向他投來疑惑的視線,像是在問怎麼停下了。
“沒什麼。”溫簡言收回視線,定定神,“我們走吧。”
和剛才一樣,他順著地上的大洞向下跳去——這一次,出現在眼前的,是屬於他自己的熟悉船艙,狹窄而簡陋,空氣鹹腥潮濕,水滴滴答答地從頭頂落下,床頭的一根柱子被踹斷了,整個房間都看著亂糟糟的。
但無論如何……
還是成功回來了。
溫簡言靠著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在外麵長久繃緊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下來。
他扭過頭,向著被自己放進來的巫燭看去。
黑發金眼的男人站在房間正中,看上去和周圍格格不入,不僅僅是氣質上的,更是因為副本限製存在的緣故,在並不明亮的燈光之下。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十分模糊,不像是實體。
溫簡言:“你……”
剛剛開口他就止住了,像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巫燭看著他,等待著。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溫簡言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乾巴巴地問:
“要不要血?”
巫燭像是也怔了一下,他定睛看著溫簡言,似乎沒想到對方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的意思是,”
溫簡言解釋道——也不知道是對誰解釋——“我們現在有同樣的目標,作為臨時的同盟,你的狀態越穩定對我們越有利,你懂我意思嗎?”
他雖然不直到為什麼自己的血對巫燭有那樣強的吸引力,但是,從過往的經驗來看,自己的鮮血的確對對方的恢複是有很大益處的,不僅對方最開始的蘇醒與之有關,更重要的是,之後在昌盛大廈副本之後,自己也被喂食了對方的血……溫簡言不知道原理,但他能確定,這在某種方麵也改變了自己。
巫燭沒說話,隻是用那雙純淨卻邪異的淺金色雙眼注視著溫簡言,很難說在想些什麼,但視線裡卻帶著某種十分鮮明的力量和溫度。
溫簡言被他看得芒刺在背,渾身都不自在:
“不要就算——”
“我沒說。”
巫燭說。
他上前一步,步子邁的並不算大,但奈何房間的麵積太小了,雖然隻是小小的一步,就莫名將距離壓縮到了令人窒息的境地。
明明提出這個建議的是自己,但溫簡言還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可身體還沒來得及跟上,腳後跟就已經抵到了牆根。
“……”
這是溫簡言第一百次在心裡罵這個過於糟糕的垃圾房間。
花了一千萬積分就這麼點大,這個副本真特麼的不要臉。
在溫簡言走神的一瞬間,朦朧的光穿過巫燭並不凝實的身體,牢牢地罩在了溫簡言的身上,就像是他的視線一樣。
在這種方麵,他向來毫不遮掩,自有一種與人類廉恥心相悖的坦率。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