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麻吉努力了許久才稍稍緩和了一下他們的痛苦,作為負責人的他,幾乎是住在了療養所。
這天,他的兒女從國外回來,他們與三上一樣,選擇了從醫,兩個孩子與其說是像三上,不如說更像他們的外婆,一樣的善良,還沒有出社會的他們,還有一顆濟世救人的心。
這讓三上麻吉很欣慰,他已經變成了渣滓,孩子不像他很好,現在的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為他的孩子掃平前方的阻礙,孩子們隻用堅持自己的本心,成為優秀的醫生。
吃完早飯後,三上麻吉與妻子孩子一一告彆,但剛出家門沒多久,他的車被逼停了。
“警察,三上麻吉,現在懷疑你與大型跨國犯罪組織有關,跟我們走一趟吧。”
三上麻吉心頭一怔,他努力穩住心神,“警官你弄錯了吧,我怎麼可能會與什麼犯罪組織有關聯,我是那位殿下與大臣的主治醫生,我還趕著去醫院,如果遲到了,那些大人物們怪罪下來..”
警察對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三上先生可能還沒有看今天的新聞吧,如果是你說的那幾位,今早已經宣布逝世了,恐怕沒有這個能力來怪罪我們,現在就請你和我走一趟了。”
逝世?!三上麻吉錯愕地掏出手機,想要查證這個消息,警察沒有製止他。
社交媒體上的新聞打破了三上麻吉最後的一絲幻想,那些大人物們的確已經死了。想到自己突然被允許回家看妻兒,三上麻吉很快就猜到了凶手是誰。
變年輕了的大人物們和家中後輩爭權奪利,如今他們重新變成老年模樣,後輩們自然要將自己調走,好解決掉這些已經成為對手的長輩們。
“好了,三上現在現在你也確定過消息真假了,跟我們走吧。”警察抽走三上麻吉的手機,並給他戴上手銬。
警視廳審訊室內。
三上麻吉坐在木製的椅子上,他的對麵是兩位警察,一位金發黑皮,很是英俊,但臉上的表情十分陰沉,看著就非常不好惹。另一位黑色的寸頭戴著一副眼鏡,看著有些疲憊。
“姓名。”寸頭男警官問道。
“三上麻吉。”
“性彆。”
“男。”
“年齡。”
“52歲。”
在進行一些常規的詢問後,旁邊金發黑皮的警官開口了,“嫌疑人三上麻吉,你與死者宮崎蓮是什麼關係?”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從警官口中說出,三上麻吉的心裡咯噔了一下,自從宮崎蓮死後,他做了許多日的噩夢,這個名字已經成為他心裡的腐肉,發膿發爛,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是何等的一個爛人。
“宮崎蓮?我不知道警官你在說什麼。”還不知道實驗室已經被摧毀的他,強撐著狡辯道。
“警方昨日搗毀了位於青森密林深處的一座非法實驗室,裡麵可有不少證據視頻,需要我一一為三上先生播放出來嗎?”黑皮警官咄咄逼人道,說著他還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他說話時,額頭上的青筋鼓起,三上清楚地看到桌子被這位英俊的警官拍出兩個手掌印。
“我不知道警官在說什麼。”三上麻吉害怕地吞了吞口水,但依舊選擇強撐,那個組織的作風很是殘酷,如果他坦白了,一定會被他們殺死,他還不想死。
實驗室那種地方,不可能有什麼監控視頻,頂多就是出入的監控,在三上麻吉看來,警方一定是在詐他。
三上麻吉猜的沒錯,警方這邊的確沒有拿到切實的證據,隻有他們出入實驗室的監控視頻。
“既然三上先生不認識,那我恐怕要傳訊你周圍的人,查證三上先生是否與死者有所接觸了,不如就先從你的家人開始傳訊怎麼樣?”黑皮警官揚起一個笑容,但他的眼神和話語卻是那麼冰冷。
“風見,通知一下,傳訊三上麻吉的家屬。”
“是降穀先生。”
風見裕也起身,似乎就要去通傳,在推開門之前,他好似想起了什麼,扭頭對三上麻吉說道,“對了,三上先生,我們今天逮捕的人裡,還有一位名為烏丸蓮耶的男人,似乎是那個實驗室的負責人,比起我們從他那裡查到什麼,您主動坦白或許會好一些。”
說著他推門就要離開。
三上麻吉的心裡防線徹底崩潰了,他懊惱地抓著本就不富裕的頭發,“彆,彆去!我都招,我祈求你們,不要將我的家人們牽扯進來,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是無辜的!”
降穀零冷笑一聲,雙手抱胸,“那宮崎蓮就不無辜嗎?他有著大好的前途,最後卻連一具完整的屍體也沒有。”
三上麻吉抬起頭,此時的他已是淚流滿麵,“那是個好孩子,我對不起他,我作為一個醫生,真是太失格了,請懲罰我吧,我怎麼樣都可以,但我的家人,我的孩子,他們還憧憬著我這個父親,請幫我瞞住他們,我什麼都可以說,他們還想成為一名醫生,請不要打碎孩子們的夢想。”
看著他痛哭流涕的樣子,降穀零突然想起多年前警校裡的那個午後,宮崎蓮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要關心犯人家屬的心裡狀況,避免他們走上和父輩一樣的老路。
如果是宮崎的話,他應該會答應吧,那家夥心腸最軟了,“風見回來吧。”
“是。”風見裕也聽言回到了座位上。
三上麻吉鬆了口氣,他癱坐在椅子上,開始講訴起他所知道的事情經過。
“今年大概五月份的時候,在那幾位大人物的要求下,我前往實驗室,開始了關於逆轉時光的研究,他們服用了那個組織提供的藥物,但作用隻能延緩壽命,不能重返青春,所以我們的主要研究就是如何重回青春。
大概六月份的時候,那些大人們的身體出現了異常,他們的衰老速度變快,後來研究發現可能是之前的藥物引起的,然後組織就送來了白蘭地,就是宮崎蓮的代號。
經過檢查發現,白蘭地的身體毫無異樣,甚至他的腦脊髓液裡還有特殊的因子,這些因子就是大人物們一直在追求的東西,
大人物們與烏丸蓮耶達成交易,將宮崎蓮召回,開始了腦脊髓液移植,我作為主刀參與手術。”
說到這,三上麻吉痛苦地哀嚎了一聲,他的臉上有悔恨有恐懼,“那些家夥他們不是人,聽信了麻醉可能會損傷大腦的傳言,擔心會影響腦脊髓液的質量,要求我在無麻醉狀態下,抽取宮崎蓮的腦脊髓液。”
三上麻吉捂著臉,嗚嗚哭咽起來,“宮崎那孩子,很聰明,也很有禮貌,對我很尊敬,他相信我可以治好他的病,還喊我三上醫生,可惜,我是個懦夫,我不敢違抗他們的命令,隻能在無麻醉的情況下進行腰穿抽取腦脊髓液。”
“那孩子一定很痛,他的痛覺要比普通人敏感許多倍,因此抽取完後,他就暈厥了。”
“啪啪啪。”三上麻吉揚手給了自己幾個耳光,頃刻間,他的臉變得紅腫。
風見裕也感受到身邊冰冷的空氣,偷偷看了眼上司,降穀零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不難看出,他此刻一定憤怒極了。
“移植腦脊髓液果然有用,那位大人物變得年輕一些,但他依舊不滿足,想要變得更年輕。”三上麻吉打了個寒顫,“他說腦脊髓液是位於腦室內的,要求我開顱直接抽取腦脊髓液。”
“砰——”審訊桌被降穀零一掌拍塌了下去。
“降穀先生!”風見裕也連忙拉了一下上司,他生怕暴怒下的降穀零將三上麻吉打成殘廢。
降穀零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半晌他從是嗓子裡擠出一句,“繼續!”
三上麻吉瑟縮了一下,“因為之前宮崎蓮暈厥一直未醒,開顱抽取是在他暈厥狀態下做的,在這後來,其他大人物們一一接受了手術,烏丸蓮耶那邊應該是白石偷偷抽走了一些,具體的你們可以問白石。再後來,大人物們好像和某國的官員達成什麼交易,要求抽去掉宮崎最後的腦脊髓液,這一次我仍是主刀。”
“就在那天晚上,大概是回光返照,他突然醒過來了,他知道自己即將死亡,拜托我給他放一首歌,後來就再也沒有醒來過了呢,”
“什麼歌?”
“竹田の子守唄。大概是他的媽媽小時候也經常給他唱吧。因為我的母親也經常給我唱這首歌,當時我也很難過,就出去抽了根煙,等再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他死後,上麵下命令解剖了他,大人物們想要複刻他身上的奇跡,他的器官和腦組織各個研究人員都分到了一些。
前幾天那些大人物們突然再次衰老起來,他的痛覺也變得和宮崎蓮一樣,我被急招回去,也沒去實驗室了,接下來就是被你們帶到這裡。警官,我知道的真的隻有這麼多了,我願意認罪,指認他人也好,求求你們,千萬不要把這這件事宣揚出去,我不想牽累我的家人們。”
“宮崎他死前是什麼樣的?有說什麼嗎?”降穀零沉聲問道。
三上麻吉也看出來他與宮崎蓮的關係不一般,原來那個孩子居然是警察派過去的臥底嗎?怪不得和組織裡的其他人都不一樣,“很安詳,甚至還帶了點笑容,應該是開心的。”
“開心嗎?”降穀零起身,“風見,你做一下筆錄,我出去一趟。”
降穀零燃起一根煙,他不愛抽煙,隻有心情煩躁的時候,會點燃香煙,看他們靜靜燃燒。
他本以為好友不完整的身軀已經足夠令他憤怒了,沒想到那群渣滓居然這麼折磨他,麻醉後的腰穿對於許多人來說,已經是一種折磨,那未經麻醉又是痛覺敏感的宮崎呢?
難以想象,當時的他究竟承受著怎樣的一種痛楚。
想到這,降穀零難以自持,他憤怒錘了一下牆,頓時手掌鮮血淋淋,當時宮崎一定比這痛得多的多吧。
“降穀先生,請停止您的這種行為。”
“誰?!”降穀零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一個人影。
“我叫諾亞方舟,是一名人工智能,您可以拿出手機來與我交流。”
降穀零將信將疑地拿出手機,屏幕上是一個可愛的男孩子,與宮崎的鄰居堅村弘樹有些相似。
“諾亞方舟?這些天是你替宮崎發的簡訊嗎?”對於好友優越的研究發明天賦,降穀零早有了解,很快就接受了諾亞方舟的存在。
“是的,宮崎哥哥在臨走之前依舊很放不下您,覺得讓您來做這些太殘忍了,宮崎哥哥一直想和您說對不起。如果他看到您現在這樣,他一定會很自責的。”
“這樣啊。”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聽到相似的話了,降穀零輕笑一聲,“真是愛操心的家夥。他的話我收到了。真是的,既然自責就好好給我活下來啊。”
諾亞方舟沒有說話,誕生短短幾年的他,還不能很好地理解人類複雜的感情,有如今這個地步,已經堪稱奇跡了。
“他還有叮囑你什麼事嗎?”
“其他的隻有讓我定時發簡訊,替他瞞住其他幾位先生。”
“我知道了。諾亞方舟,除了我之外,千萬不要再讓其他人發現你的存在!”降穀零認真地叮囑道。
“降穀先生真是溫柔的人呢,和宮崎哥哥一樣。”諾亞方舟感歎道,實際上他一直很小心,今天也是通過監控看到降穀零近乎自殘的行為,再加上宮崎蓮死前一直放心不下,他才出聲阻止的。
“是嗎?”降穀零喃喃自語道,“我倒寧願他是個自私一點的家夥,這樣他也能活下來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化作一聲複雜的歎息,消散在了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