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酥脆的仔薑天婦羅、泛著白氣的豆腐味噌湯、咕嚕咕嚕冒著泡的魚頭壽喜燒火鍋。
一時間,相田一郎也分不清楚是自己眼前起霧了還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請用。”
相田愛美將雞蛋打進碗裡,再加入醬油,隨後又將飯碗盛滿,笑著遞給相田一郎。
“爸爸,慢點兒啦——真是,你怎麼跟餓死鬼投胎一樣?”相田愛美看著自家父親大口大口吃著的誇張動作,笑著調侃了一聲。
“愛美做的料理太好吃了,你看,我連眼淚都吃出來了。”相田一郎笑了笑。
“真是,那有那麼誇張?”相田愛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
就在氣氛正好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響起來了。
相田一郎本來想直接掛掉電話,結果卻被相田愛美目光一瞪:“工作上的事情更重要。”
“...好好好。”相田一郎寵溺地點了點頭,站起來走到客廳外麵揉了揉眼睛後將電話接通:“喂?”
“一郎,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好了沒有?你廚藝那麼好,我們去東京合夥開一家居酒屋絕對很賺錢!再不濟也比你在八山市一個居酒屋當個小幫廚好吧?”
“...良,這事兒我已經說過了,我在這邊有些事情...”
“什麼事情!一郎!醒醒吧!愛美已經死了十年了!十年了!她會想看見你這種自甘墮落的樣子嗎?!你現在每天回到家裡除了喝酒就是看著愛美的照片發呆,算老朋友求求你了,你快回來吧。”
“我考慮一下...”相田一郎掛掉了電話。
“爸爸!”
就在相田一郎掛掉電話的時候,相田愛美半帶哀求的聲音傳了過來:
“中村叔叔說得對,我已經死掉了...死掉十年了。”
聽了這話,相田一郎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禁不住奪眶而出。
十年前,相田愛美死在須茶高中火災案件中,那個時候他正在須茶高中附近的居酒屋準備開店。
聽見消息後,他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須茶高中。
但為時已晚,熊熊大火吞噬了不止女兒的生命,還有其他學員們的生命。
自那之後,他關掉了自己的居酒屋店,不時地在八山市周圍的居酒屋打零工過活,整個人渾渾噩噩地活著。
“我早就已經死了。爸爸。你該放下了。”
相田一郎感受到相田愛美抱住了自己。
“爸爸。”
“我想再嘗一嘗爸爸做的...做的土豆泥燉肉...”
“爸爸做的菜總是那麼好吃。”
“我...好想再看見在居酒屋裡麵,作為主廚的爸爸...那個有著料理人夢想的爸爸。”
“向前走...爸爸...向前走啊...”
聲音在飄散,聲音在遠去。
相田一郎卻不敢回身去看自己的女兒。
料理和女兒曾經是他的一切,現在他兩樣都已經失去了。
作為料理人的夢想,他失去了。
為人父的信念,他也失去了。
他就好像是亡靈...一具被束縛、徘徊在八山市的行屍走肉。
背後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淚水肆意衝出,相田一郎沒出息地哭出了聲。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回過神來。
身後還是溫馨的家庭,魚頭火鍋在咕嚕咕嚕的翻滾著氣泡。
相田一郎將飯菜吃光,整理好情緒後,給中村良打了個電話。
“良,你說的事情我考慮好了,我...”
......
燈光氤氳著騰出熱氣,相田一郎將做好的土豆燉肉擺放在靈龕前。
看著女兒燦爛笑著黑白照片,相田一郎也笑笑。
重拾料理人身份的第一道菜,怎麼說都得讓女兒嘗嘗。
隻是,有一種說不清講不明白的情緒從心口騰起。
外麵的飯菜還有剩下。
究竟是幻覺還是相田愛美真的回來過呢?
管他的。
相田一郎笑著。一邊哭一邊笑著。
長香靜默地燃燒。
逝者已去,生者仍需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