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發之前,她給了北川寺四個小時準備。
難道是在那四個小時的時間內?
伊晦奈落靈體禁不住蜷縮。
這個青年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怎麼能把事情考慮得如此周到?
她已經完全明白了。
昨天一天神駐蒔繪都沒有出現,甚至連善念波動都被壓製到最低。
對方是躲在靈居裡麵為伊晦神子調整靈體的狀態。
伊晦神子經過水籠匣後,靈體狀態是非常糟糕的。看她現在依舊扭曲的樣子就明白了。
“可、可是讓她恢複理性一天的時間還是夠用的。這是神駐一直流傳下來的方法。”
神駐蒔繪麵帶自得,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不錯,神駐村作為昔日鎮壓禍津,與黃泉交錯的村莊,實際上也是擁有許多針對靈體的方法的。
身處於隱世與現世交錯之間的,從來都不止有伊晦島。
伊晦奈落完全明白了。
她看向半空中漂浮著手與腳交疊在一起、身形扭曲的伊晦神子。
二十年前,由於伊晦神子的臨時脫逃,導致儀式出了一絲紕漏。
二十年後,由於伊晦神子,伊晦本家、伊晦神社在伊晦島的傳承也將斷絕
“兜兜轉轉。”
“最後反倒是走回了”
伊晦奈落自嘲地笑了兩聲。
世間的事情還真是奇妙。
兜兜轉轉、轉轉兜兜,最後其實還是站在原地,從來沒前進過一步。
看著這樣的伊晦奈落,伊晦神子的目光中也滿是悲哀之色:“奈落老師,從一開始你其實就已經做錯了。伊晦的時代早在上一任大天人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島民不需要天人化也不再需要伊晦本家這樣的強權的象征了。本家的榮耀神社的榮耀從來都不需要強權冠名強加島民們所需要的東西,也並不是強權。”
她扭動著歪斜的脖子,一張臉轉而看向禦神之木。
參天的禦神之木,樹冠蔓延。
四十年前,在這棵禦神之木下,伊晦奈落告誡年幼的她不要忘記神社以及本家的榮耀。
四十年後,她的心性已經完全變化了。
伊晦神子語氣低沉:
“繼續留著禦神之木隻會讓島民們繼續不幸而已。出生在伊晦島的孩子,都會因此沾染上黃泉的氣息,從此不能出島隻要離開伊晦島便會身體衰竭而死。”
她回想起自己與三色院悠曾經生活著的日子,一字一句地繼續說道:
“伊晦島就是巨大的鳥籠。飛進來就不要再想出去的鳥籠。”
“唯有將禦神之木砍倒,爆發而出的生機便會完全堵住黃泉之門的口子。到了那個時候,黃泉的氣息再也不會沾染伊晦島民的身體,他們可以像島外的人一樣,在外生活在外工作這是我在《伊晦禦神天之書》上曾經無意間所看見的方法。”
見伊晦神子都已經了解到這種地步,伊晦奈落也無力再反駁下去,心灰意冷的她順著伊晦神子的話語說了下去:“實際上祖輩早就已經發現了完全封死黃泉之門的方法但是因為伊晦本家、伊晦神社祖輩們害怕不再擁有禦神之木的後果,因此就將其記載在《伊晦禦神天之書》上麵。”
砍倒禦神之木就能夠讓這一切的一切都結束,聽起來似乎很不錯。
可是對於伊晦本家以及伊晦神社來說,那是難以接受的損失。
失去了禦神之木後,伊晦本家、伊晦神社的話語權必然會大幅下降,同樣的,島上再也無法出現新的天人,轉生的咒術也完全成為了笑話。
這就是為何他們要將真相一直隱瞞至今的原因。
“失去禦神之木後,整個伊晦島將失去天人”伊晦居虛與伊晦光就居張了張嘴。
她們倆是懷抱著成為天人的想法才來到這裡的,結果卻要麵對這樣的事實。
這無疑讓她們無法接受。
但就算是不接受也沒有辦法。
一切的話語權都掌握在唯一一個人的手中。
眾人齊齊地看向北川寺。
一個小布偶踩在北川寺的腦袋上麵,見所有人都看過來,更加趾高氣昂了。
而就在她高高興興的時候,北川寺卻將她從腦袋上摘下來,麵無表情地將其塞進了領口。
他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禦神之木是必須要伐倒的。”
從悠遠的過去傳承下來,有關於禦神之木的民俗傳說,將在北川寺的手中劃上句點。
將黃泉大門的口子塞上,這對島民也好,對伊晦姐妹也好,甚至對於受困於過去的伊晦奈落都是一件好事。
她們不用再受困於祖輩強加在她們身上的期待,也不用糾纏於昔日伊晦本家的榮光。
從此之後也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北川寺看了一眼時間。
距離黃泉之門完全躁動還有半個小時。
而他剛才也試過了。
禦神之木麵對死氣出乎意料的脆弱,半個小時足夠他將這棵參天大樹完全撂倒。
而就在北川寺打算動手的時候,伊晦神子突然叫住了北川寺。
“北川先生”
“有什麼事?你現在的靈體狀態應該還不足以讓你長時間呆在外麵。”北川寺手中死氣迅速蠕動化作一柄黑氣森然的巨斧,頭也不回地說道。
是的,經過長時間的水籠匣刑罰,伊晦神子那扭曲的靈體要想糾正成原本的樣子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的。而且因為黃泉氣息長時間的侵蝕,她的靈體一直都處於一個虛弱的狀態,根本無法長久待在外麵。
“我聽神駐小姐說過了。”伊晦神子看著北川寺,扭曲的靈體略微聳動,臉上也帶著希冀的光彩:“我聽說您在外界似乎見到過我女兒了?我想問一問她近況怎麼樣”
說著,伊晦神子又有些自責:“估計天子也很恨我吧。”
“”北川寺。
讓他在意的其實並不是伊晦神子後麵那一句‘估計天子也很恨我吧’,而是她前麵那一句‘她近況怎麼樣?’。
北川寺總不能直接開口回答‘你女兒是個鹹蛋,和你一樣也變成靈了。’吧?
但是對方希冀的臉色
北川寺摸了摸下巴。
這還真有些難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