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注視我？為什麼不靠近我？
砰！！！
方圓十幾裡，十幾家汽車旅館內，所有的燈泡爆炸了，電視機冒出黑煙，失去信號，廉價的冰箱停止運行，路牌上絢麗的霓虹燈由內部炸開。
歲遇冷不丁被那接連的巨響嚇到，看著779眼底不穩定的紅光，她反手抓住他冰涼的手指，放輕了聲音：“你先放開我。”
這樣不平等的爭執是沒有意義的。
“我不會走的。”
779瘋狂的眼神驟然清明：“我不信任您。”
“我保證。”
視線下滑，779看著她的手，計算出她會因此生氣的可能性後，很不情願地鬆開了對她的桎梏。
歲遇從地上站起來，後退了一步，看向那群被操控了大腦的安全員：“也放開他們吧。”
他們之中不乏熟悉的麵孔，有的已經犧牲，卻不得安息；有的身負重傷，卻連簡單的坐下休息都不被允許。
779拒絕執行這個指令：“為什麼？”
“他們需要接受治療。”
“為什麼？他們應該付出代價。”
他被她的偏心激怒了，在這一刻，明白了心中的焦躁是什麼。
——嫉妒。
他嫉妒她一直堅定選擇著許奕；他嫉妒她在應繁星麵前的毫無防備，他嫉妒所有和她為同一物種的人類。
他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隻能通過身體部件的采集與數據轉換，映射為簡單的0與1。
哪怕進化出強大的功能，哪怕身體功能再完美，也改變不了他隻是個大型算法計算機的本質。
因為他是個仿生人，所以永遠不在備選之列。
779逼近一步：“人類生而矛盾，以造物主自居，始終妄想創造並掌握人格化的神，卻一直否認非人物種意識的存在，不允許它們痛苦，不允許它們掙紮，不允許它們祈求，又視心情而定，高高在上地施舍憐憫，享受處決的快感。”
“他們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你瘋了嗎？”歲遇呐呐道。
779的表情已經完全擬人，溫柔一笑，平靜的嗓音中時不時流露出一股怪異的電流聲：“我沒有瘋，我不會瘋，即使被您拋棄。我隻是想讓您理解我，從而原諒我，重新喜歡我，永遠和我在一起。”
他側了側頭，欣賞著四肢扭曲、表情痛苦的安全員們：“隻要您願意，在那之後，我們可以重建整個世界的秩序——當然，人類應該先為自己的自大受到懲罰，比如，體驗它們的痛苦。”
“它們……”歲遇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指的是誰。
是其他的仿生人。
一段時間不見，779對人類展現出一種強攻擊性。
就像今天，他殺死了很多罪該萬死的驅逐者，卻也殺死了很多無辜的安全員，這是重罪。
可他不是人類，他已經進化成世界上最完美最強大的算法，如果他願意，他可以是任人擺布的仿生人，也可是淩駕於人類之上的神。
他不受法的桎梏，不受道德的捆綁，也不像當初剛剛化形的自己，有善良的人類引導，他形成了一套專屬於他的價值觀。
歲遇不知道他的價值觀與價值標準究竟是什麼，隻知道，那裡麵肯定不包括平等、友善與和睦。
因為他曾經曆過的一切，充滿了不平等、不友善、不和睦的壓榨與折磨。
或者說，所有仿生人都經曆過，並且正在經曆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