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試讀章節(3)(1 / 2)

群青之塔 夏竣 7373 字 9個月前

“我想去見見陽光,你們送送我吧。”

夏洛蒂臨走到門邊的時候又轉過身來看著我。我於是跟了上去,卻沒想到,地下室的走廊裡已經是嚴防死守了,每隔幾米,就站著一位神職人員,仿佛我們成了一群疑犯,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受到嚴格的監視。這樣的壓抑讓原本就感到喘不過氣來的我更加焦慮,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仿佛也在抗議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重。

“Des yeux qui font baisser les miens.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空靈的歌聲在走廊當中回響,夏洛蒂走在我們前方,一邊走,一邊緩緩地開始歌唱。我的眼淚又湧了上來,這樣美好的歌聲卻屬於一個即將走到生命儘頭的人,命運該是多麼無情而殘忍的東西——我不知道夏洛蒂在唱這首歌時是怎樣的心境,但這樣的歌聲讓我心碎。

“Voilà le portrait saouche. 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

我們走出了地下室,歌聲圍繞著我們,又散向四處,現在教堂的整座大廳當中都回蕩著這首《玫瑰人生》。我們唯有以沉默來對待這樣的歌聲,這樣的沉重與壓抑,讓欣賞這動聽的歌聲也成為了一種殘忍,但我們同樣也認為,再在這樣的時刻,打斷走在前麵的那位少女歌唱,同樣是一種殘忍。她就仿佛是一隻自從破殼開始就被囚禁在籠中的雲雀,終於有一天,籠子的門鏽蝕殆儘,她也終於得以掙脫牢籠,放聲歌唱——不過這也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次歌唱。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Qu'il me parle tout b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這裡原本該是唱詩班的歌聲回蕩的地方,但今天並沒有人唱起那些讚美詩。大概在場的人都在聽著夏洛蒂的歌聲,哪怕這首歌與莊重的教堂如此的不相稱,但所有人都會發自內心地慨歎著,進而無可避免地惋惜。沒有人不會對一個年輕生命即將遭遇無常而感到遺憾,同樣也沒有人對此情此景無動於衷,教堂裡的人現在都將目光投向了夏洛蒂,就像是在看著一隻在教堂中自由飛翔的鳥兒。我於是趁機在這群人當中尋找著看上去職權最高的人,想要借助他們的惻隱之心,最後嘗試著請求他們為夏洛蒂脫罪。

然而當我看向他們,與他們的目光交彙時,卻沒人願意聽我為夏洛蒂說上幾句話,儘管他們麵有愧色,但他們在回避著與我們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

“彆再白費功夫了,秋洋,沒有用的。他們難道是不知道夏洛蒂的遭遇麼?他們其實清楚得很,那些栽贓她的人,比其他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冤屈,但那又有什麼用呢?”

在看到我屢屢碰壁之後,神穀終於開了口,而我這最後一點的希望也被這樣的話無情地澆滅了。我們跟著夏洛蒂走到了門邊,監視我們的人當中有一位走上前去,打開了那扇門,歌聲也戛然而止。夏洛蒂向那個人微微點點頭,走出門去,踏在長滿綠草的泥土地上,這裡再往前走就是教堂邊上的墓地,在墓地與大教堂之間,是一片草地。她在草地的中間站定,回頭望向了我們這邊。

四個神職人員走上前去,開始驗明正身,為她做最後的檢查,我們也想去到她的身邊,但不出所料地被擋了下來:

“對不起,請你們不要再向前走了。”

池諭佳看了看攔住我們的那個人,他看上去很年青,應該隻是這裡的一位修士。在他的旁邊,站著那位曾經替我們解圍的執事,諭佳走到他麵前,瞥見了他腰間的勃朗寧手槍。於是她指了指:

“你確定要由你來行刑?”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於是我的姑姑眼疾手快地搶先一步拔出了他的槍,緊緊地握在手裡:

“那你借我一樣東西,我們來替你做這件事。”

那位執事看了看她手中的槍,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向後退了半步:

“我隻當作是你奪了我的槍去,小姐。”

然後他向攔住我們的那幾個人拍了拍手,他們便散開了,我趕緊衝過去,抓住我姑姑的手,拖住了她,有些歇斯底裡地問:

“姐……你要乾什麼?你不會真的……”

她回頭看著我,沒有說話,也沒有試圖掙脫我的手,就隻是站在原地,就好像是要等著我把話說完。我近乎哀求道:

“你看看我們現在,當初十幾個人的調查組,現在還剩下多少人?她才二十歲剛出頭,求求你想想辦法,好麼?”

她麵無表情地聽完了我說的話,甩開了我的手,拉開手槍的滑套,檢查槍膛裡的子彈,又看向我,低聲地說了一句:

“彆那麼婆婆媽媽的,男人就要有個男人的樣子,好麼?”

她轉身就朝著夏洛蒂走去,我還在試圖阻攔她,但我身後的那些神職人員立刻撲了過來,抓住我拚命向後拉扯。終於我累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我也放棄了掙紮,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池諭佳拿著槍走向草坪中央的夏洛蒂。

她身旁的神職人員壓住她的肩,想讓她跪在地上,但她搖了搖頭,那人又掏出一塊黑色的布,想要蒙住她的眼睛,她同樣也拒絕了。

“我畏懼死亡,先生,但也請你們給予我相應的尊嚴。”

那人聽從了她的話,站得離她遠了一些,而她看著向她走來的池諭佳,在一瞬間露出一絲解脫的神情,然後她轉向我:

“林先生,能請你替我拍一張照麼?”

站在我身旁的執事揚起手:

“行刑之後我們會拍照的。”

“我說的是現在,在我依舊活著的時候。”

執事不再多說什麼,隻是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而我在慌忙當中摸出手機,卻發現它早就耗光了電量。我看向神穀,她也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來,遞到我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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