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著,一邊向我們的身後撇撇嘴,我回過頭去,果然有幾個麵黃肌瘦的孩子和身穿黑袍的女人朝我們圍過來。不過好在我們已經走到了馬路邊,神穀帶著我抬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在那些女人和小孩抓到我們的衣服之前,絕塵而去。
“所以說,隨意施舍,就會得到這樣的結果,秋洋,不要讓你的悲憫變得廉價。”
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神穀長舒了一口氣,淡淡地說了這樣的話。雖說《聖經》中教誨我要“甘心施舍,樂意通財”,不過我也認為,即便是施舍,直接給錢也是最為糟糕的一種行善方式——但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我們還在中心城區的時候,神穀在一位吹奏長笛的街頭藝人麵前駐足,久久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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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去,在臨走之前,還輕輕地在她麵前的樂譜架上留下了十美元。
這家夥,有的時候看上去也會自相矛盾呢。
出租車司機向我們搭話:“看樣子你們剛剛被方士(neancer)纏住了,這些人有的時候還挺難纏的。”
神穀愣了一會兒:“方士?你怎麼看出來的?”
司機得意地微笑:“你們是遊客,對這裡不了解。貝魯特的貧民區有不少這樣的人,他們要麼研究什麼特異功能,要麼在屋外支起爐子煉金,或者也會抓住一切機會勸說路人來一次占卜,以此來獲得一點微薄的收入。他們纏住路人的方式,就是靠那些孩子們。我隻能勸你們遠離那群人,我們本地人都覺得,他們看上去精神不正常。”
這種乞討的方式聞所未聞,神穀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司機則是更加故弄玄虛地說:“據說這些方士內部還有一套等級製度,地位更高的人,會在自己的手腕上雕一圈紋身圖案——我也不知道這個傳言是不是真的,但你還彆說,我真見過手腕上有紋身的人。”
我們的表情都凝固了:“啊……嗯……原來是這樣……好吧……”
方士們手腕上的那一圈紋路並不是紋身,而是術脈,我們心知肚明。但秘儀師被普通人認為精神不正常這樣的事情,還是讓我們受到了打擊。好不容易恢複過來,車內又陷入漫長的沉默。
在忍耐到極限之後,我決定重新找點話題:“說起來,神穀小姐,你對悠納小姐的態度比對悠華小姐要親切不少,你們之間應該有過什麼故事吧?”
神穀又愣了一下:“是麼……啊……大概是因為悠納姐的性子比較沉靜,讓我覺得和她打起交道來更加舒適吧。而且她曾經救過我一命,我可能看起來確實有些冷酷,但好歹還會知恩圖報。”
“曾經?是你上次說的和彆人爭奪靈脈歸屬權的事情?”
她閉上眼,輕輕點了點頭:
“所以,我會對夏洛蒂產生一種天然的熟悉感,大概也是因為悠納姐吧。而至於悠華姐……唉,都四十歲出頭的人了,有的時候還是那麼不正經——不過也不賴就是了,有她在的時候,我也會變得開朗一些,至少不會總是板著一副麵孔。”
“這樣啊……那看來‘はねか(haneka)’這個稱呼也是她最早想出來和‘はるか(haruka)’呼應的麼?”
神穀愣了一下,清爽地笑了一聲,搖搖頭:
“如果真要深究的話,她隻是把かみや(神穀)的か移到了はね(羽音)的後麵,名字這種東西嘛……我們所稱的玫瑰,換個名字還是一樣芳香。悠華姐……和諭佳一樣,她也是我的老師之一,在我小學畢業那會兒,她是我祖父的助手。那個時候她在讀大學,而且那家夥,當時是個男裝麗人,看上去還挺帥氣,而且人也很溫柔。於是我情竇初開,在不久之後就向她告白了。”
“啊,悠華小姐的五官確實很英氣……不過恕我直言,你這情竇初開,開得可真早。”
“彆打岔,要聽就好好聽……不過悠華姐當時自然是拒絕了我,也主動坦白了自己女扮男裝的事實,我的衝動之舉也就不可避免地成為了悠華姐在之後幾年打趣我的素材……說句實話,當時知道悠華姐是女生之後,我下意識的反應居然是‘就算她是個女生,其實也挺好的’,大概也隻有我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了吧……”
我腦海中想象著那個場景,微微一笑:
“倒也不能說奇怪了,倒不如說,你那個時候喜歡她,更多的是因為更深處的內在吧,隻不過她不巧是個女生而已。這可能就有一點柏拉圖式愛情的感覺?”
神穀雙手一攤,擺出無奈的神情:
“誰知道呢,那個時候我才小學剛畢業,哪裡會想到這麼多東西……愛靈魂而不貪戀□□,我怎麼可能會有那麼高尚。”
“誒?什麼意思?”
“不……沒什麼……”
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她也開始閃爍其詞起來,不過好在不久之後,出租車載著我們抵達了目的地,我們之間這段即將走向不歸路的談話也就點到為止。
注釋:
[1] 標題為法語“你好,貝魯特”。
[2] 穆安津,□□教負責在清真寺的宣禮塔上宣禮的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