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神穀的眼神十分微妙,她看著無比幸福的兩位女士,帶著些醋意地清咳了兩聲打斷她們,提醒大家談論正事:
“那個保險櫃的鑰匙我們拿到了,也看了一些鎖在裡麵的文件,的確如聖座說的那樣,有不少爭議性的內容。”
文悠華看向她,點了點頭,然後拍拍池諭佳的肩膀,又坐回沙發上:
“當我得知悠納要從黎凡特來卡斯爾登城找我的時候,心裡就有五分數了。不得不說,你們的運氣真不錯,兩件事同時完成了。所以,那些放在保險櫃裡的文件上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內容麼?”
諭佳不慌不忙地翻開自己的手帳本,找到先前的筆記,卻又不忙著照本宣科:
“筆記是不久前遇刺的巴夏洛神父記錄的,他從八年前開始調查一份特殊的驗屍報告,也就是你們之前找到的那份。雖然你我都十分清楚,內臟上的那些紋路與術脈性質相同,都是神秘在人類身上寄生的產物,但被解剖的人似乎並不是像我這樣的……嗯,你懂的……所以他起初一直認定那是內臟的某種病變。直到他看到了更多來自數百年前的研究筆記——其中大多數都來自於某個已經消亡的秘儀師結社——在那之後,他才開始逐漸相信當今那些看似邏輯完備的世界之下,還隱藏著某些被人刻意遺忘的秘密。”
“什麼叫已經消亡的團體?”
我的姑姑把話說得相當含蓄,文悠華並不明白,於是一旁的神穀補充道:
“我們曾經發現的那個使用簡單方法煉製黃金的筆記就出自那個結社,但他們最終都被當作異端燒死,連骨骸也扔進了翁渡湖裡。”
“看樣子是歸正宗的信徒乾的,他們在那個時代,經常使用這種手段打擊異端……所以呢?那個結社的筆記裡還有什麼內容能讓巴夏洛神父如此詫異?”
諭佳把手帳本翻到空白的一頁,用鋼筆在上麵寫下一個詞——靈寓[1],然後又在旁邊寫下了它的法文對應詞Plér?me。
“靈知主義裡經常提到這個詞,它指的是一個遙遠至高,而又不為人知的神格。靈徒從一個名為太一(monad)的至高神內部流溢而出,充滿著某個精神世界,那個世界便是靈寓。我傾向於認為太一和秘儀師口中所說的本源幾乎是同一回事,也就是煉金術師追尋的阿爾克納。”
“本源?那筆記上有沒有提怎樣才能抵達那個所謂的靈寓?”
神穀敏銳地挺起了身,對待那個可欲不可求的終極目標,她敏銳得就像一隻獵犬。
“你彆說,還真有。筆記當中提到,那些秘儀師記錄了一種據說是傳承自上古的儀式,借助某種強大的未知力量開啟通往那個精神世界的通道。但筆記中又提到,所有想要嘗試開啟儀式的秘儀師,要麼橫屍當場,要麼下落不明,所以也沒有人能夠描述儀式的經曆,而隨著記錄者們一個個接連死去,這個儀式在今天也隻能在紙麵上看到了。”
池諭佳的聲音依舊平淡,好像並不知何為惋惜,而神穀的眼神卻不出所料地黯淡了下去。諭佳沒有在意她的表情,又繼續道:
“不過我在黎巴嫩的時候聽到過傳言說,依舊有一些地下結社掌握著那個儀式中的某些片段,甚至還有人說,已經有人還原了完整的儀式,卻依舊無法擺脫會有人喪生的慘劇。”
文悠華倒是不以為意,她喝了口茶,不經意地反問諭佳:
“你相信這樣的傳言麼?且不說這個,為什麼這個儀式會招致死亡?”
諭佳垂著眼:“在我從前讀過的一些文獻裡,有對先賢的記載,他們觸及了本源,隨即就與世界斷開了聯係。我們當然可以將其理解為死亡,但這還可能有更加深層的含義。”
“你的意思是,這些人的死亡或者失蹤,其實是回歸了靈寓?”
一番解釋之後,麵對悠華的追問,諭佳反而沉默了下來,思索良久,又麵帶懷疑地搖了搖頭:
“我不能確定,因為這兩者的情況都隻是見於文字,沒有親曆者,我不敢斷言。”
悠華小姐也歎了口氣,不再深究,轉而詢問起其他細節:
“除了記錄的儀式之外,筆記裡還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
諭佳又往前翻了幾頁,找到先前寫下的三行字,用鋼筆圈了出來:
“十九世紀中葉,波斯有一位秘儀師提出了一種新的宗教天啟,核心準則是三句話:真神唯一,宗教同源,人類一體。借用這種思想,再聯係靈知主義的創世神話,我們大概能還原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創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