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吉日兮辰良(1 / 2)

七婼 戈鞅 6093 字 24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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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紀天地傾頹,造化之神女媧煉五色石補蒼天,殺巨鼇以立四極,女媧也因此神力衰竭,身殉蒼生。

自那以後,神族掌天地之力,凡人崇信神力、大修神廟,妖族則避入深山,收斂爪牙。其後四萬八千年,三界井然,四方有序。

——直到洪荒大潮的到來。

後世提及這場終結了洪荒紀的洪水,都要從西王母的七萬歲壽典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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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的居所,是一座懸浮於昆侖山巔的蘭茝宮閣,世人稱為“懸圃”。

西王母是昆侖之主,亦是女媧之後地位最高的神明,眾神視她為母。她的壽典自然是神界最隆重的盛會,眾神或踏龍蛇,或駕香車,紛紛前來朝賀。

剛飛升的小神仙們有機會得瞻天顏,散居群山的老神仙也借此和暌違已久的同僚歡聚。

西王母的容顏仍如許多年前一般,豐肌秀骨,綽約天成。以凡人之眼看來,她不過三十出頭的年歲。但恁誰膽敢抬頭直視她的眼眸,便不免受到七萬年蒼涼歲月的震撼。

她的內心已經徹底衰老了。她品嘗過最濃烈的美酒,愛撫過最英俊的男人,斬殺過最殘暴的凶獸。如今的世間,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能令她提起興趣。

酒酣耳熱之際,西王母的長女,公主姑媱親自為母親作禦風之舞。

姑媱身著黛色羽衣,纖腰若紈素,烏發隱鮫珠,她翩然飛入瑤池,輕聲吟唱: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注1)

姑媱的嗓音如空穀鸝鳥,舞姿如流風回雪,她豢養的十二隻青鳥在她身周翩翩相和,更襯得她如同正午驕陽般明豔。

姑媱是神族記史,保管《神典》,她的父神是上古紀隨侍過女媧的神史。姑媱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又多了幾分父神的平易近人,是神界人人敬愛的公主。

一舞罷了,眾神紛紛擊節讚歎,如癡如醉。西王母朝姑媱淺淺頷首,但眸中並無什麼興味。

接下來,西王母之子河伯沉湯為母親作勁射之舞。

沉湯生得俊美高大,額頭上塗染著金色與藍色交織的油彩,細長的鳳眼透著高傲。他的父親是上古紀的河神,如今他承父業掌管河洛,受萬民朝拜。

他手持自己的本命神兵濯天弓,弓弦是龍筋所打,弓弦是龍髓所煆,在鏗鏘的鼓點中,仰天發出三箭。

三根箭矢分彆準確地穿透天邊的三顆星子,爆出蒼穹中最為壯麗的煙花,星子的碎屑化作千條火光,拖著長尾落入遠處的山峰後。

眾神驚異之下,大呼河伯神技。

西王母的眼眸中添了一絲欣慰:“吾兒弓藝,不亞於朕。”

沉湯驕傲地看了姐姐姑媱一眼,持弓返席。

這時,角落裡忽然傳來一聲:

“怎不見無咎神君前來獻壽?”

說話的不知是哪個新晉小神,還不曉得昆侖的神情世故。他原本隻是低聲議論,卻恰好趕上姑媱之舞鼓樂方停,這下,大家都聽了個清楚。

昆侖神族以女為尊,西王母膝下有一女二子。長女姑媱常伴身側,其弟沉湯久居河洛,幼子無咎卻很少露麵。

據說,無咎神君在母體中孕育時恰逢大戰,胎裡不足,靈根不全。取名“無咎”,也是盼他無病無災,平安長大。

無咎神君一出娘胎,就溫養在虞淵下的星燧塔中,直到千年前,才聚齊元神出塔。

出塔那日,神光照耀得虞淵萬裡如晝,無咎神君於神光中初現真身,當真是龍章鳳采,霞姿月韻,當世無雙。

最擅畫的青琴神君那日恰好在場,回去之後,耗百年之力,為無咎神君繪了一幅畫像。

再後來,神界身懷有孕的女神仙,都去臨摹此畫,掛在自家床頭日日觀看,隻盼自己的孩子也有這般貌美。

今日來參加壽典的神君們,多半也都懷著看一眼無咎神君的指望。

雲端玉座之上,西王母凝著冰冷的玉容,懸圃之中刹那間吹起了徹骨的涼風。

四下登時鴉雀無聲,眾神紛紛低頭,生怕被錯認成說話者。而那說話的大約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更是埋頭不吭聲。

一個小神仙摸了顆葡萄塞進嘴裡,卻發現葡萄已凍成了冰球。

終究是姑媱公主救了場。

“吾弟無咎,靈體有缺,三千年方能出塔一次。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話雖如此,女神仙們難免還是有些失望。

姑媱頓了一頓,青鳥從旁呈上一卷竹簡編冊。

“母親,無咎在星燧塔中溫養靈根,也並未耽誤修煉。他煉成了一件法器,名喚‘借月章’,托青鳥送來,給母親做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