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策攥了攥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拱手作揖道:“方才是我之過,還請原諒則個。”
喬鈺搖了搖頭,伸手托起他:“無妨,我活下來了,還把他們嚇得半死,也算扳回一局了,不是嗎?”
商承策拘謹地站著,麵容不見絲毫緩和:“所以你才選擇深夜縱火。”
喬鈺的爹娘先辜負了他,就怪不得他狠狠反擊。
思及此,商承策不由慶幸昨夜做出了正確的猜想——
縱火事出有因,而非故意作亂。
喬鈺頷首,坦然道:“我雖沒讀過多少書,但長這麼大,十裡八村的事兒也聽村裡的叔嬸說過不少。子殺父,父殺子,兄弟相殘的事例多如牛毛,如果我不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他們就不會畏懼我,類似的事情還會發生第二次。”
“我不想死,我想活著,我隻能這麼做。”
商承策閃躲般垂眸,軀體僵硬如同石像,唯有垂落身側的手指蜷縮收緊,昭示著內心的不平靜。
他在想什麼呢?
揣摩喬鈺言論的真偽,還是由此聯想到自身,他的爹娘,以及那蛇蠍心腸的繼母?
喬鈺心思流轉,點了點桌上已經不怎麼冒熱氣的苦藥:“趕緊喝掉,藥涼了影響效果。”
商承策端起藥碗一口悶。
兩人相對而立,誰都沒再說話。
過了良久,久到商承策站得腳麻,他才輕聲道:“多謝鈺弟同我說這些,砒霜性毒,對身體的損傷極大,反倒是我已無大礙,這邊就交給我,你回去歇一歇罷。”
戲要做全了,喬鈺沒有拒絕,掩嘴打了個哈欠,一步三咳地回了東屋。
他離開了,也就沒看到商承策換個姿勢後又在正屋佇立良久,神情明滅不定,像明白了什麼,又像在因為什麼而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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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大夫開的藥一天兩次,喬鈺舍不得暖烘烘的被窩,午時也就沒起來用飯。
商承策同樣沒什麼胃口,直到傍晚時,兩人才在正屋碰麵。
商承策燒了熱水,喬鈺喝正好,捧著還能捂手。
半碗水潤潤嗓子,喬鈺問:“晚上吃什麼?”
商承策:“隨便,都可以。”
喬鈺:“隨便就是什麼都不吃,行了,回屋洗洗睡吧。”
商承策:“???”
說開之後,感覺喬鈺更肆無忌憚了。
不過這種直白的交流方式,反而讓他覺得舒服自在。
睡了大半天,身上的傷也不出血了,喬鈺大剌剌伸個懶腰:“清炒白菜吧,過幾天再做臘肉。”
臘肉還沒曬好,再曬個三五天才行。
商承策沒意見,搶著剝白菜。
喬鈺也不阻攔,等他把白菜從水裡撈出來,便輪到他上場。
白菜倒進陶罐,發出哧一聲,熱霧翻湧。
喬鈺熟稔地翻炒,嘴裡咕噥:“趕明兒得打個鐵鍋,太不方便了。”
商承策聞言,取來身上僅剩的銀兩:“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
喬鈺並未推辭,大大方方收下了。
白菜出鍋,很快飯也好了。
正吃著,喬大勇登門:“鈺哥兒,你三叔......咦?你是?”
喬家村也就一百多口人,喬大勇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他家住在後山另一邊的柳樹村,來找我玩。”喬鈺又向商承策介紹,“這是村長,你應該認識。”
一身粗布短打的柳樹村小夥從善如流放下筷子,彬彬有禮喊人:“村長爺爺。”
喬大勇也沒多想,笑眯眯應聲,直誇商承策生得俊俏,言歸正傳:“鈺哥兒啊,這都快半個月了,你三叔下午跟我說,要是再不回去讀書,他就不許你去了。”
他口中的三叔是村裡唯一的童生,喬文江。
喬文江原先在鎮上做賬房,一家子過得很是滋潤。
前年突然搬回喬家村,還在村裡開了間村塾,不滿十二的孩子都可以進去讀書。
喬鈺雖渾渾噩噩,潛意識裡卻明白讀書的重要性,也跑去村塾。
結果連門都沒進,就被追上來的喬文德打了一頓,半死不活地拖回去,十來天沒能下炕。
還是喬大勇看他可憐,用長輩的身份壓著喬文德兩口子,還替喬鈺出了一錢的束脩,硬是送他進村塾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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