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確實流行給照片上色,而黑白照片確實沒有彩照來的討巧。
顧念還想說句啥,方紅霞深吸了口氣,就把自己的肚子給捂上了。
子宮脫垂,就問你嚴不嚴重。
第二天一早,秦氏親自梳的頭發,方紅霞給換的衣裳,就把顧念給送出門了。
縣城顧念隔一天就得去一趟,當然,走在大路上,同村的人碰見,都得問一句:“喲,杏芳又要進城賺錢去啦?”
顧念當然笑著答是。
剪布頭子的工作並不辛苦,相反的,還特彆光彩。
為啥呢,因為現在整個縣城,最光榮的就紡織女工們,她們工作體麵,工資高,一個個戴著白圍裙,白帽子,相互挽著手走在街上,那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當然,要不家庭好,要不中專畢業,總得占著一樣,才能進毛紡廠當個紡織女工。
趙杏芳當然比不上真正的紡織女工們,她之所以能在裡頭剪線頭子,是因為她手細心巧,而毛紡廠的女廠長,原來在向陽公社下鄉勞動的時候,在趙家住過,一天三頓飯,全是趙杏芳給她做著吃的緣故,女廠長給她走的後門。
每回步行到縣城,因為毛紡廠就在大路口,趙杏芳又膽小的原因,除了進廠子時剪線頭,彆的地方都沒去過。
今天顧念懷揣著五塊錢,還提了一簍子的大鴨蛋,路過毛紡廠的時候沒停,繼續往前走了二十分鐘,直到一幢三層樓前麵才停下來。
三層樓,上麵有郵局,有信用社,還有公安局,旁邊還有個小小的照相館,,小學就在照相館的隔壁,紅磚砌的大鐵門,看起來就一副書香氣息。
這就是整個縣城最繁華的地方了,難怪英芳一聽說能在這兒當老師,樂的合不攏嘴。
顧念沒有先去照片,反而是把自己的簍子揭開,把鴨蛋一隻隻的擺了出來,另外往手上捏了兩隻,學著趕集的人們,就在路邊站著。
不一會兒就有人停下來了:“喲,這鴨蛋可真大。”
“一毛二一斤,一斤五個,大娘您要嗎?”顧念說著,把自己的手伸過去了。
其實鴨蛋跟彆人家的一樣大,但是顧念的手小,皮膚又白又細,兩隻手指細細的小手兒,就顯得她握著的鴨蛋格外的大。
“要啊,給我來十顆。”這大娘也爽快。
有幾個人瞧見,紛紛停了下來,搶著買顧念的鴨蛋呢。
賣完了鴨蛋,顧念才進了照相館。
交照片的時候,顧念就覺得照相師傅格外的熱情,果然,照相師傅接過照片說:“向陽公社的趙杏芳吧,你放心,我保準把你這照片給你染的漂漂亮亮的,這可是咱們劉校長打過招呼的事兒呢。”
當然,馬菊英不可能叫杏芳,或者是趙家給在部隊的劉向前寫信,她得讓老大劉向黨親自跟劉向前寫信說說這事兒,照片染出來,直接通過劉向黨,就寄到部隊上去了。
顧念對於這種縣城裡的集市格外好奇,先到供銷社轉了一圈,稱了二斤秦氏愛吃的點心,又見外頭集市上賣的粗紅糖才五分錢三斤,便宜的跟白送似的,又稱了幾大塊。
想想趙杏芳生前最疼弟弟壯壯,於是又給壯壯數了十顆大白兔奶糖,一顆倆分,這就花了她兩毛錢。
回到家,方紅霞和秦氏當然要問,照片染的好看嗎,彩照是不是真能把一張灰禿禿的照片,染的就跟現在的杏芳這樣,水嫩嫩的,就跟掐過的蔥似的?
但是這事兒還沒彆的辦法,就該她著急,因為照片一洗出來,劉家大兒子,縣一小的校長直接連著照相館沾起來的紙封子一起,就寄到部隊上去了。
但是,一個月,又一個月過去了,趙英芳都收到教育局的來信,馬上就可以去一小當老師了,部隊上還是沒有回信。
英芳橫豎已經把婚事推了出去,每天進出都樂樂嗬嗬,唯獨秦氏和方紅霞倆的心要操碎了。
方紅霞不相信婚事能這麼著就告吹,實在沒辦法,非得逼著顧念再往部隊上寫封信,問問看照片人家是不是收到了。
這也算再多問一句,上一重保險。
當然,她不會直接逼顧念,隻是找著法子的跟丈夫趙鐵全吵架,要不就是找著法子罵趙英芳,吵的一家人夜裡都睡不安生。
顧念表麵上裝作難為不肯寫信,直到方紅霞吵的厲害了,才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草草寫了封信出來。
西北邊防,某作戰部隊邊防營地。
劉向前帶著部隊上山,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訓練任務,剛剛才從山上下來,剛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見羅占在他的辦公桌後麵坐著呢。
“老家來的信,你就不想知道寫的啥?”羅占說。
劉向前一言不發,抿著唇就去搶信。
羅占又揚起一張照片來在手裡揮舞著:“甭生氣,我沒有私拆你的信件,但是這封信裡寄著照片呢,估計是你未婚妻寄來的,給我看看唄,你未婚妻到底長個啥樣子?”
都已經帶著幾分怒氣了,劉向前一把奪過信,轉到辦公桌後麵讀了起來,當然,讀著讀著,他的眉頭就越皺越凶了。
“怎麼樣,家裡又在催你回家結婚吧,給我看看你未婚妻的照片唄。”羅占又說。
劉向前嫌他煩,刷的一把抓過信封,壓到桌子上了。
他把大哥寄來的信匆匆讀完,皺了會兒眉頭,這才抓起另一封信來。
‘今年水庫上野鴨子格外得多,油菜籽也是個豐收年,我撿了很多野鴨蛋,拿菜油炒著吃特彆的香。這封信是我媽讓我寫的,你好,劉向前,我是趙杏芳!’
字跡略帶著幾分稚嫩,顯然讀的書並不多,但是因為信中短短的這幾句話,劉向前的思緒,突然就被帶到了闊彆已久的故鄉。
水庫,野鴨子,還有成片的油菜花海。
一眼沒瞅住,羅占已經把封著的照片袋子給撕開了。
一張照片落在桌子上,劉向前伸手去撲,羅占要搶,在倆人的指頭縫裡,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刻意塗染過的唇角紅紅的,兩隻漆黑的眸子下麵堆著淡淡的笑,鵝蛋似的小臉蛋兒上,那兩隻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的,盯著倆個正在打鬨的年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