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瑛在看清尤瑟的臉時,他立時就是一愣,愣完後便是微微皺著眉,抿著唇,那雙黑沉黑沉的眼裡隱藏著深思,似乎是一種審視,審視中又透著困惑和不確定,看著有幾分苦惱,配上他那張故作深沉的臉,看上去竟有幾分滑稽和可笑。
見慕瑛半響不上前,相反還警惕地往後退了半步,薛老夫人還當他是害臊,她掩嘴笑開,讓邊上的丫鬟將慕瑛帶上來。
丫鬟也以為慕瑛是許久沒見自己的母親,害臊才不敢靠近,她也笑得眉眼彎彎,彎腰湊近慕瑛柔聲說道:“瑛哥兒,彆怕,那位是您的母親,她前段時日養病才沒見您,如今身子大好,最惦記的就是您了,您該過去跟她請安才是。”
慕瑛皺著眉頭沒有應答,不過還是躡著腳走了過去,在距離尤瑟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低著頭小聲喚了聲,“母親。”
聽到慕瑛喊人了,薛老夫人那是笑不攏嘴,直誇慕瑛,“好孩子,好孩子,這才是我慕家的子孫。”
尤瑟望著麵前死死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慕瑛,微微挑了挑眉毛,彆人或許會認為慕瑛是害臊,是怕生,才會對她這個生身母親這般生疏抵觸,唯有尤瑟清楚,慕瑛自呱呱墜地至今從沒有與慕清辭分離過,唯有回府後分開了半個多月,他與自家母親相依為命七年,彆人不認得慕清辭,難不成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能認不出自己的母親?
他現在心裡該是無比的糾結困惑,困惑中又依稀夾雜著憤怒,卻不知這份憤怒又是為何。
隻因眼前人說是他母親,直覺卻告訴他不是,說不是他母親,他又無法解釋尤瑟的眉宇間為何與他母親如此相似,這份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尤瑟勾了勾唇,對這個警惕又敏覺的‘兒子’還是頗為滿意的。
她伸手摸了摸慕瑛的腦袋瓜子,感受到了他瞬間緊繃的身體,她眼裡不禁劃過笑意,隨即才轉頭對著薛老夫人笑道:“胖了,也長高了,還是母親會養人。”
薛老夫人笑道:“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這些年吃了太多苦,身子長得比其他孩子慢了些,總歸無礙,回府後好好補補,很快就能長得跟楓哥兒他們一樣高了。”
說著,她又想起一件事,“瑛哥兒既然回了府,也該跟楓哥兒他們一道讀書習字,閒暇時跟著府裡的習武師傅學上幾招,當是強身健體,他這身子骨,委實薄了,你呀,我知道你該是心疼,但孩子總是要離開母親的,切不可心軟溺愛,平白耽誤了孩子的前程。”
不管薛老夫人說了什麼,尤瑟都一一應下。
母女重逢,總是有許多話講,這一講便是兩個時辰,直到夜色暗了下來,薛老夫人才放尤瑟母子離開。
尤瑟一走,一直沒說話的慕知遙便也想請辭離開,卻被薛老夫人叫住。
“遙哥兒,祖母知你這些年定恨著你小姑姑,但你小姑姑吃了這麼些年的苦,已經為她當年的無知付出了代價,她以前在家中時,最疼愛的小輩就是你了,你萬不可跟她生了嫌隙。”
慕知遙被這番話說得一愣,想說什麼,就聽見薛老夫人繼續說道:“你也知曉我與你父親在這府中最屬意的人就是你,不管你日後中不中舉,這府中的產業定是要你繼承的,你小姑姑年歲大了,前頭又經曆了那些,如今還長著這般容貌,我與你父親定是護不住的,唯有將她托付給你,還盼你日後能收容她一二,若是日後的當家主母容不下她,也希望你能抗住壓力給她一份庇護。”
“祖母!”慕知遙詫異抬頭,嘴唇濡濕,想說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尤瑟受到一分傷害,就算拚上他的這條命也定護她周全。
他明白祖母托孤的意思,是怕他嫌棄尤瑟想甩開她,也怕他日後會將美貌的小姑姑當成權利路上交換的籌碼,或者是認為自己護不住輕易放了手。
他想說他不是,他遠比他們想的要更加……
話到嘴邊不知怎地,他忽然就咽了回去。
更加什麼?更加在乎這個小姑姑?但為什麼他這心裡是這般的不確定?
他甚至無法篤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一如當初地對待尤瑟,將她視為自己最親近的姑姑。
隻因他在看到尤瑟的第一眼,他這混亂的思緒就已然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