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動地半蹲下·身,眼泛淚光,儘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和藹可親,朝著慕瑛招了招手,“你是瑛哥兒是吧?來,孩子,我是你父親。”
楚商筵見慕瑛就站在原地,半響不動,他又招了招手,“到父親身邊來,讓父親好好看看你。”
相比較楚商筵的激動和舐犢之情,慕瑛顯得冷漠得多,在啟程進京之前,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眼前這人正是自己的父親。
說對自己的生身父親完全沒有感情倒不見得,在他尚未懂事之前,他也曾發自內心地敬愛自己的父親,渴望父親的陪伴,曾經不止一次地詢問過自己的母親關於他爹的事。
聽著從他娘的嘴裡形容出來的那個儒雅、英俊,驚豔了他娘一生的男子時,他也曾驕傲孺慕,憧憬著自己的生身父親。
直到他的幻想一次又一次被現實擊碎,看著他娘因著他爹的拋棄被世人肆意欺負折辱,因著他私生子的身份從小到大遭受的欺淩和抬不起頭,以及他越來越清晰的意識到,他們所遭遇的一切根源皆來自他的生身父親之後,他的心裡就存了怨。
他也給過他拋棄他們的理由,或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早已死在了外麵,他不是故意拋棄他們母子,他心中是有他們的。
如果楚商筵一直不出現,他可以用這些理由一直安慰自己,直到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他爹權勢滔天,在外風流快活妻妾成群,他才徹底醒悟。
他的生身父親,當初是真的不要他娘才拋棄了她,並不是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更沒有死在外麵!
他當初,是真的不要他們母子!
現在能想起他們來,不過是因著他生不出兒子後繼無人,快絕後了才想起要派人來接他們母子進京!
甚至還知道來尤瑟跟前惺惺作態了,如果還是以前那個傻女人的話,興許就真的上鉤了吧?
想到這裡,慕瑛平靜的眉眼掃向了尤瑟,視線與她在半空對上。
尤瑟就安安靜靜站在不遠處,看著楚商筵的眼底是一片冷漠和些微譏諷,好似在看一跳梁小醜,也隻有那個驕傲自大的男人,會以為那是生了怨懟的一往情深,隻要哄一哄就能輕易原諒他。
與慕瑛對視上的時候,她也沒什麼異樣,隻是收回了看待楚商筵的眼神,反而對著慕瑛淺淺一笑,眼神柔和,似渡著一層金光。
慕瑛愣了下,被尤瑟一看,他竟也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小臉發紅,終於有了兩分小孩兒的模樣。
楚商筵得不到慕瑛的回應,知道這個兒子定也在怨著自己,他眼神黯淡,俊臉上出現了失落的神色,他歎了口氣道:“罷罷罷,我不在你們母子身邊這麼多年,你不認我也是應該的,隻是瑛哥兒,父親想告訴你,我從未想過拋棄你們,也沒有一天停止過對你們母子的思念,我無時無刻都想接你們到我身邊來,你們是我在這世上最親最親的人,我如何會不愛你們?”
他站起身,“你們這一路定是累了,來人,送小公子回房歇息。”
丫鬟隻得趕忙上前牽著慕瑛回去。
跨出房門之時,慕瑛還回頭看了眼房內之人,發現楚商筵依舊站在屋內,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不悅地皺了皺眉,又想起什麼,揚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問起身邊的丫鬟,“姐姐,大人每次來的時候都住這裡嗎?”
丫鬟:“大人很少來彆院,這裡隻是大人眾多彆院中的一座,甚少過夜,來的話也是住慕姑娘那屋,如今慕姑娘來了,大人今晚,許是得留宿慕姑娘那。”
一聽楚商筵要留宿在尤瑟屋裡,慕瑛整個人都炸了。
他如今已經七歲,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自然也知道男女同房意味著什麼,也知道楚商筵與他娘是什麼關係。
住一塊,發生個什麼都是尋常事。
但不尋常就在於,裡頭那個女人,當真還是當初他母親嗎?
楚商筵又是以何種身份去睡一個與他毫不相乾的女人?
他禍害了他母親,禍害了那麼多個女人還不夠?如今還想禍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