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直到深夜鄰裡幫忙的人都走了,駱寧才小心地挪進屋裡,跪在秦婉身旁。
可從他進去還沒燃儘一炷香,秦婉就突然捂著腹部倒在了地上,駱寧驚駭地看到她的白麻喪服下泅出了一片血跡。
這夜後來的事太混亂,駱寧已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跑出去找來了大夫後,就一直跪在秦婉門外,直到天際開始泛白,大夫和幾個嬸婆才從屋裡出來,然後他就被兜頭扇了幾巴掌,有人罵他“恩將仇報的小畜生”,明知道自己是煞星,還要進堂屋,害死了沈筠還不夠,還要害得秦婉小產,害得沈家徹底絕後。
這一年的冬天特彆冷,那一場雪下了好久,從一開始讓人歡喜,到後來讓人厭煩。
那是他和秦婉一起過的第一個年關,在沈筠的喪事中過的年關。
秦婉強撐著小產後虛弱的身體,流著淚為沈筠小斂,入棺,守靈,下葬,撐到頭七過後,終於徹底病倒了。
一年前,她才失去了父母雙親和兩位兄長,現在她又失去了丈夫和還未出生的孩子,能撐到此時,已是奇跡。
駱寧每次做好了飯菜端進去時,都看到她怔怔地望著床帳,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已沒有了淚水,也沒有任何光彩。
他不敢在她屋裡多呆,放下飯菜就出來守在門口,等她多少吃了一點,再進去將剩餘飯菜拿出來,自己哭著吃完。
那時候的他什麼也不會,隻會沒用地哭。
正月十五那天,駱寧出門去買浮元子,雖然家裡已隻剩他們倆人,他還是想討個好寓意。
那會兒快到午時,駱寧剛走到杏林街,便聽到有人喊了一聲“煞星出來了!”,然後兩個男人就向他衝了過來,他幾乎是本能地立刻轉身就跑,他年紀小,跑得卻很快,又極靈活,兩個男人一時竟抓不住他。
但很快,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追他的行列。
他終於被圍在了車溪河邊,無處可跑了。
有個男人站了出來,指著他義正嚴詞地罵:“駱寧,你個天煞孤星,克死了你們駱家自己人還不夠,現在又克死了小沈夫子和秦娘子肚子裡的孩子,如果再放任你下去,還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咱們烏墩鎮容不下你這樣的小畜生!”
“說得對!”馬上有人大聲附和,“也不能放任你去其他地方害人,你這樣的災星隻有陰曹地府才能收你!今日我們烏墩鎮民便要一起替天行道!”
“浸豬籠!”、“浸豬籠!”……
圍著他的人群此起彼伏地喊了起來,一個竹篾豬籠被推到了中間。
寒風將他跑出來的一身汗吹成了冰渣子,駱寧明白了,這是蓄謀已久的聚眾謀殺。那時八九歲的他還很矮小,隻能仰頭看著向他走近的兩個高大男人,哆嗦著嘴唇問道:“你們、你們不怕監鎮老爺問罪嗎?”
其中一個男人冰冷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