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2 / 2)

青州地乾,一年四季,夏日尤甚。

甚少在夜裡下雨。

唯獨今日,秦嬌嬌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她伸手,是冰冰涼涼的雨。

和這孤苦的簫音作伴。

密密麻麻的,從女子的額頭劃過眼角,最後垂至濕潤的地裡——要落在人的心裡。

起先,吹簫的人仿佛不知所措地頓了一下,似乎是被這雨聲驚動了心神。

這簫聲越吹越激昂,越吹越動人。

吹簫人不會知道。

在這個寂靜無人的雨夜裡,一牆之隔的對岸,他想見的人已經聽到了他的心意。

吹簫人不會知道。

哪怕秦嬌嬌說的話是那樣的冷,是那樣的篤定,三年之後,當女子色衰,光陰錯付,那些海誓山盟不複存在,最是郎君易變。

可在這個女子的深處,她仍是感恩這幾年的相遇的。

吹簫人不會知道。

這天底下不止他一個傻瓜,寧淋著雨,也要在這裡吹非靡之音。

還有個一等一的傻瓜聽眾,明明自己已經做好了決定,卻仍然會在出發前的夜裡,冒著雨聽他奏月。

不顧是否風寒。

秦嬌嬌這樣為之動容,卻不讓自己再去見他一麵。

整個青州隻有兩個人知道原因。

一個是秦嬌嬌,另一個是秦嬌嬌的父親,秦家現任家主秦海格。

如果聖上要秦家的女兒進長安。

那麼這個人不能是彆人,隻能是秦嬌嬌。

秦家是兵馬生意起家,九州之內,若說兵馬,無人抵得過秦家。

聖上久居廟堂,最怕的就是鞭長莫及。

兵馬生意起家的秦家,怎麼能嫁給異姓王的後代?

這個道理,秦嬌嬌從黃門太監進秦府的那一刻就懂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即將和慕容雪定下婚事,等三年孝期的這個節骨眼上來。

要麼她去長安,成為秦家投誠的棋子。

要麼她留在青州嫁給慕容雪,從此再無“九世方顯勳”的秦府。

雨越下越大,慕容雪還在扮演著那固執的吹簫人。

固若金湯的秦府牆壁處,卻忽然傳來了一人壓抑的哭聲。

他突然靜默了,鬆開了手裡的簫。

因為太過熟稔,所以一聲哭腔,他就能認出躲在牆後的人。

秦嬌嬌來了。

秦嬌嬌來了多久?

秦嬌嬌明日要離開青州,長途跋涉,如果今日感了風寒,在路上有什麼情況怎麼辦?

慕容雪又欣慰又氣惱,欣慰的是,這女人到底不像他想的那麼無情,那日把話說的那麼絕,可聽到他的簫聲卻仍會出來見他。

氣惱的是,這樣大的下雨天,她竟然也出來——慕容雪全然忘了,此刻雨中的落湯雞卻還有自己——她既然肯出來,怎麼就非要那麼狠心,拋下他,去求那什麼飄渺的榮華富貴?

少年想了又想,隻覺得手裡的簫燙的心惶惶,臉皮發緊。

最後一拳砸在磚石漆成的牆上,血跡淋漓被天然的雨衝刷。

他對著這靜默的牆——除了剛才一聲控製不住的哭聲,就再沒有旁的聲音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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