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目送車子徐徐離去,消失在視野中,戎玉怡如阿飄進樓道。上樓前打量全身。周身沒有口袋。衡量幾秒鐘,戎玉怡拉開領子,將這幾張鈔票塞進文胸裡,隨後若無其事上樓。
戎玉怡沒有家裡鑰匙,隻能乾拍門,鐵門拍的手紅又疼。一門之隔,男嬰又在哭。好在那些男人都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戎明傑。洪力敏抱著男嬰來開門,見隻有她站在門口,探頭往外看。
“你爸呢?”
“不知道。”戎玉怡疲憊道,“他把我放在衛生站,說回家拿錢,他沒回嗎?”
“狗東西。”洪力敏咒罵一句。
戎玉怡認同。
她倒一杯水,就著把藥吃了。趁戎明傑不在,戎玉怡抱著乾淨睡衣,進入那個逼仄淋浴間。當真是連轉身都困難。塑料門傳來拍打聲,是洪力敏,告訴她洗澡的話需等一會兒,水還沒熱,洗到差不多的時候記得叫她關瓦斯。
戎玉怡應了一聲。在淋浴間裡等了片刻,實在等不下去了。劣質花灑水壓過小,溫度時熱時冷。醫生囑咐過她,除非出汗,今晚最好先不要洗澡,如果一定要洗,需用溫水,免得加重病情。戎玉怡簡單衝洗後,讓洪力敏關瓦斯,洪力敏轉頭叫戎飛航,戎飛航應好,趿拉塑膠拖鞋噠噠噠跑到陽台去關瓦斯。
***
回家住了一周,逃離計劃依然是沒什麼進展。這幾日她照常去上學,白日待在研究院裡,晚上回到筒子樓睡覺。戎玉怡逐漸習慣生活降級的日子,唯一感到煩躁的事情是戎明傑時常在家開台,叫牌友過來十六圈。房子不隔音,戎玉怡總徹夜難眠。
這天周五,實驗室聚餐,原本師母打定露營,卻在傍晚盼來一場雨,草地濕漉漉的不好燒烤隻好作罷,一行人轉戰潮汕砂鍋粥。
收到師母發來的地址後,戎玉怡才發現是她從前最喜歡的那家大排檔,以前她和溫铩羽常來。
真懷念,自從溫铩羽死後,她就再沒光顧過了,這家大排檔白天不開門,而到晚上,戎玉怡便不想出門,甚至在那之後,她便很少在晚上出街。
原因無他,離島太亂,戎玉怡不想有朝一日橫屍街頭。儘管大家都說隻要小心一點就沒可能那麼倒黴,可概率不是這麼用的,發生在他人身上於整個離島而言是百分之零點多少的概率而已,倘若真那麼倒黴發生到自己身上的話,那麼概率即是百分百。
“走在街上好好的突然被人打劫”,“走在街上好好的突然被拽上麵包車”,“走在街上好好的被人拖去後巷強.奸”,“走在街上好好的被人殺掉……”這些話戎玉怡聽過無數次,不止是現實中被告誡,各種交流平台博客網誌BBS中也有不少類似的警示貼子。
三年過去,潮汕砂鍋粥的老板換了一位,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戎玉怡總覺得沒以前的水準高,吃到第二碗開始發膩。
飯後,教授師母先行一步離開,幾個師兄姐弟妹還想轉戰酒吧,戎玉怡不想去了,找了個借口告辭。
走出幾步路,書良朋跟了上來。
“學長。”戎玉怡回頭瞧了一眼,那幾個熟悉的身影上了路邊的的士,彙入車流,“你不去玩嗎?”
“不了,我還要回去趕論文。”書良朋推推眼鏡,笑道。
“噢。”戎玉怡點點頭,沒多問。
“你怎麼回?”書良朋問。
“打車。”戎玉怡說。其實她想去隔壁一條街打包兩隻乳鴿,也不知道這家店倒閉了沒,以前溫铩羽常光顧,帶回當宵夜。
“我送你吧。”書良朋說。
“不用不用。”戎玉怡連忙拒絕。
書良朋臉上露出哀求之色:“就讓我送你吧,玉怡,晚上讓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可是你喜歡我啊學長,你送我,我更不放心。戎玉怡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見她猶豫,書良朋便知有答應的餘地,立馬舉手發誓:“我就送你到樓下,好不好?送到我馬上就走,不會留下看幾樓開燈。”
……這話說的,戎玉怡沒法不擔心。
“學長你真的不用送我,我一個人回去就可以,而且我本來打算去隔壁街打包兩隻乳鴿,那家店要排很長的隊,學長你不是還要寫論文嗎?你先回去沒關係的,我會路上小心,到家後我給你發信息,好嗎?”
書良朋露出悲傷的表情:“玉怡,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嗎?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是的。戎玉怡想說是的。她再想了想,決定往活路說:“學長,你也知道的,我才剛新婚沒多久就送走了丈夫,如果我是婚後三年五載送走他,我可能沒那麼難過,但正是蜜裡調油的新婚夫婦,才這麼三年,我實在是釋懷不了……學長你條件那麼好,何必在我這二婚女人上糾纏。”
“玉怡,你彆這麼說,二婚怎麼了?二婚也有爭取幸福的自由。”
何止二婚有爭取幸福的自由,哪怕三婚四婚五婚也不在話下。問題是……戎玉怡看著他,完全感受不到幸福在哪裡,戎玉怡在他身上隻能看到一眼就看得到頭的生活。幾年前認識書良朋時,他是白襯西褲眼鏡,幾年後的今天,他一如既往,一成不變這幾個字幾乎焊死在書良朋身上。
當然,對其他人來說,書良朋有學識,有文化,待身邊人隨和大方,想要追求穩穩當當的婚姻生活的話,那麼書良朋也不失為是個好人選。
但相夫教子,圍繞柴米油鹽醬醋茶,洗手作羹湯的生活方式,真的是她戎玉怡想要的嗎?絕對不是,或許戎玉怡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未來,但她很確定地知道自己不想要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