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铩羽拿起餐巾,抹抹唇部,平靜道:“叫戎明傑過來敘舊。”
“是,老板。”
他離開餐桌,揣著兜上樓,穩步踩踏著地毯拾級而上。戎玉怡抱著膝蓋躲在陰影處,目光卻定定地如探照燈一般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直至他人也來到陰影處,居高臨下地望她,平靜的皮囊之下,情緒暗潮湧動。
戎玉怡屈膝坐在地上,怯生生看他,能看得出來他此刻心情不佳。
“我這世人,至不明一句話。”
戎玉怡微微愣住,訥訥道:“什麼話?”她剛睡醒,許久不說話,聲音沙啞。
他卻似乎有點於心不忍了,停了片刻,聲音終是放軟了些:“隻有家人不會背叛你。”
“……”
這句話威力不小,她慢慢垂下頭顱,也很委屈,兩行熱淚就這麼掉出來,像珍珠滑出來似的,掉了幾顆在地上,掛了一顆在臉頰。
誰又能想到天底下竟有這種父親呢?她本來沒妄想過要父親撐起一片天的去保護自己,隻是希望…在想出萬全之策逃出離島前,戎明傑可以收留她一陣子,這樣也不行嗎?
他歎一口氣,微乎其微地,收起挖苦,朝她伸出右手:“今日轟趴,預一位嗎?”
他手上淤青徹底消失,換她手背纏繃帶紗布。戎玉怡看著看著,忽然悶聲笑起來,是覺得自己悲哀,好笑。
“笑什麼?”問是這麼問,他卻也笑,不見得有幾分開心。
戎玉怡搖搖頭,慢慢地不笑了,薄背抵著冰冷牆裙,望向走廊儘頭,儘頭隻有黑暗在回視她。
思索良久,她說:“不要你可憐我。”
下一秒,她再也忍不住,雙手捂上臉,更多的眼淚爭先恐後流出來,控製不住地,彪著出來,幾乎要擠出手指縫。
這不是溫铩羽第一次對她說這種話,隻是她從來沒聽進去過,就算是那天在醫院提起這個話題,她首先想到的也不是他話的用意,而是急於跟他劃清界限,甚至還站在血緣關係那邊為他們說話。
事實證明,溫铩羽是對的。
把各種積壓已久的情緒發泄出來,她抖抖簌簌哭了好一會兒才平息。睡衣的麵料柔軟,擦眼淚很不得勁,她胡亂擦了一把,指縫間能看到溫铩羽一直沒走開,油光鋥亮的黑皮鞋仍在視野中。
戎玉怡哭完才覺得丟臉,說什麼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臉。
偏偏這人還要蹲下來,問她哭完了嗎?
“沒有。”戎玉怡口齒含糊,逃避道,“你下去吧,我哭完再來。”
“樓下所有人都聽到了。”
戎玉怡愣了一下,猛地抬起頭來,扶著牆根往下看,一眼看下去,十幾個人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誰也沒敢抬起頭來。
這麼多人……就算這棟洋房隔音再好,那也得有‘隔’才能隔絕聲音。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