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乾部今天開會說了,稻子,是我們國家糧食作物的第一位,這段時間,要把秋收大會戰,作為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來抓,及早動手,精心組織,搶時間,奪山頭,早日拿下就是勝利!明天早上,家家戶戶,都給我把家裡的鐮磨亮了!褲腰帶勒緊了!除了60歲以上的老人去黃豆地裡蓐草,其他人到南大澱的水田裡割稻,誓死打好秋收大會戰!”
楊福全話音剛落,周愛國一如既往地站起來,揮舞著胳膊雄赳赳氣昂昂地響應宣誓道:“隊長你放心,我們突擊隊一定積極發揚南泥精神,與天鬥、與地鬥,大乾快乾,提前完成秋收任務!”
蘇兆靈:嚶嚶嚶!雖然聽著標語口號很是讓人熱血沸騰激情澎湃,可姐似乎已經看到了未來一個月裡,頭頂青天背朝烈日與熱浪共舞的淒淒慘慘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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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還麻乎乎的,人朦朧鳥朦朧,雞未鳴狗未吠,蘇兆靈就被一陣“嚓——切,嚓——切”的磨鐮刀給吵醒了,院子裡褐色的磨刀石上,蘇兆安手上的鐮刀正來來回回地上下揮舞著,在蘇兆靈的瞳仁裡,閃著明晃晃的寒光……
蘇兆靈:……這一大早起來就看到這磨刀霍霍的場麵,就心情很微妙。
雖說水稻可一年三熟,但整個新安公社,種植的基本上都是雙季稻和單季稻。
單季稻一般種在沒有水利灌溉的旱田裡,本地人謂之曰望天田,顧名思義看天吃飯的意思,一般先在春節前種玉米,六月提前搶收完玉米後,再種植一季中稻,利用高溫天氣八九月就能成熟收割;
雙季稻一般是種在水田裡,同樣是春節前種第一造,七月收割,再搶種第二造,同樣八九月即可收割,待到十月田裡基本上已無莊稼。
蘇兆靈穿過來時,時間比較趕巧。
無論是望天田的中稻還是水田的早稻,都已經搶種搶收完畢,她隻遇上了地裡的玉米收割,故而,這是她第一次下田割稻。且,慶幸的是,收割晚稻田裡無水,不用擔心螞蟥問題。
但即便如此,一路上,戴著鬥笠手拎水罐的蘇兆靈還是有些蔫噠噠的,真真是心也陰陰,情也陰陰,倒是挎著小籃子跟過來撿稻穗的兆康兆蕊,心情亢奮。
兆康扶了扶他頭上過大的鬥笠,仰臉憨癡癡地望向蘇兆靈:“二姐,等我們稻穗撿夠了一籃子,就煮白米粥吃好不好?”
兆蕊也不由舔了舔乾殼殼的嘴唇:“白米粥最好吃了,軟兮兮白乎乎的最安逸……”
看著滿臉向往的雙胞胎,蘇兆靈不由地一陣心軟加心酸,精氣神也回來了,行叭,雖然未來這一個月意味著累死個人,但起碼能吃上幾頓香噴噴的大米粥了呢……
隻是,等到蘇兆靈真正割稻的時候,才確切地體會到,她想的還是太美好了,“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大米粥,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吃上的,第一鐮下去,她就倒黴催地差點見了血……
且說,坡南隊南大澱的水田是跟隔壁上朝隊挨在一起的,也是坡南隊為數不多的好田,由於兩隊向來互彆苗頭,加上前幾次的摩擦事件,更是相看兩厭水火不容,雙方都想把對方的氣焰給打下去,所以一開始,田裡就造足了勢頭——
上朝隊人多勢眾,一開始就用人海戰術從數量上壓倒了他們隊,周愛國也不示弱,“啪嘰”一聲,吐了一團口水在手板心裡,磨兒似地推了幾轉,嗓門一吼,聲音傳得老遠——
“突擊隊的都有了,四人一組,組長打頭,每人四條壟,開鐮!”
隨著周愛國的一聲令下,“戰天鬥地”突擊隊的隊員們一字排開,右手握鐮,左手握稻篼,隨著鐮刀“哢嚓、哢嚓”的用力一刈,一叢叢稻篼就齊整地被割了下來……
蘇兆靈:哇咧咧!這架勢!要不是親眼所見,她還以為是在拍電影呢!
蘇兆靈正兀自大發感慨呢,腰上忽然被人捅了一捅,是何玉秀。
“小靈子,你又發啥子呆了,桂枝嬸那雙眼睛,盯了你好些時間了呢!”
蘇兆靈偏頭一看,可不是嘛,周桂枝那兩顆滑溜溜的眼珠子,正不懷好意地對著她滴溜溜轉呢!
蘇兆靈心裡一哼,激起了雄性和虎氣,貓下腰,按照周愛國他們的示範動作,“哢嚓”一聲,不甘示弱地試割了起來,心裡剛有些小得意地暗道,原來割稻也不過就是如此嘛,殊不知下一秒,哎喲一聲,鐮刀堪堪擦著她的手指頭,就飛了過去……
蘇兆靈:我去!
……
本地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秋收秋收,累折老腰”。
一整天不間斷的彎腰、割斷、扭腰、放稻穗重複下來,待好容易熬到晚上收工,蘇兆靈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按照本地話來說,真真是“扯著貓尾巴才能上床”,剛躺下,一秒鐘立馬入睡……
甚至,一點都沒有聽到半夜裡,民兵巡查小組抓住“偷禾賊”鬨哄哄回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