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睜成兩盞燈,聲音尖銳:“憑啥子——”
“老子是隊長你是隊長!”
楊福全一看又是周桂枝這個攪屎棍兒,肚裡頭罵了句娘,一個眼神就殺了過去,板著一張鍋底臉,很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嗶嗶聲。
跟著,他往下頭的人群巡視了下頭一圈兒,道:“領袖說,“政治工作是一切經濟工作的生命線,要以政治為綱’,小靈子的思想政治工分,是我們隊最高的,而且,她這次拿的是技術工分——”
他把視線轉向周桂枝,話裡有話地道:“要是你家猴皮筋兒要是也能寫文章做出土農藥和快速肥,老子照樣給他記10個工分!”
人群裡頓時傳來一陣幸災樂禍的大笑:“哈哈哈——”
再次被當眾暴擊丟了份兒的猴皮筋兒:“艸!”
林雙枝也偏過腦殼,乜斜著周桂枝,甩了她一個白眼蛋子,嘴巴一撇,跟她打起了擂台。
“有的人哪,整天不是自己拔葵啖棗,就是兒子偷雞摸狗,明明是屎殼郎坐繡樓 ,臭到家了,還有臉咬著冒了半斤火星子的牙花子跳出來掏糞球,丟人現眼!”
周桂枝與蘇兆靈異口同聲的——
“你!”
“噗!”
*
今晚蘇兆安肩上的擔子顫巍巍的,比往時重了許多,但他甘之如飴,覺得全身都是力量。
他一邊吭哧吭哧地大步朝家走,一邊對蘇兆靈道:“這秋收就隻剩下個尾巴了,我打算明天就回公社衛生院繼續培訓了,家裡的柴火我都劈好了,這段日子,你們要是進山裡尋柴,不用太拚了,能尋多少就尋多少,等我星期天回來再去!”
蘇兆靈和雙胞胎乖乖點頭,隻尚未出聲應答,身後就傳來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切~”
蘇兆靈回頭看著陰魂不散般的周桂枝,心裡晦氣得不行,那種感覺,就像剛美滋滋地扒了一碗大米乾飯後,在碗底發現趴著一粒老鼠屎,讓人惡心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那種。
蘇兆靈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直視周桂枝,心裡嗬嗬不已,娘的,你這是看姐這段時間太好說話,又把姐當成小綿羊了吧?
慣得你!
蘇兆靈表示,領袖可都說了,“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於是,蘇兆靈小臉一垮,懟人模式再次上線。
“桂枝嬸,你看你,今天明明是分糧的好日子,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感謝領袖感謝黨,讓我們從舊社會做煞做死吃不飽的苦日子,過上了今天吃得飽穿得暖有房住有地種的好生活,偏偏你掛著一副苦瓜臉,活像舊社會收租逼債放閻王賬的地主婆。”
蘇兆靈不顧周桂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繼續對她乘勝追擊進行“殲滅戰”。
“知道的,曉得你天生刻薄臉,不跟你計較;不知道的話,還當你這對人民公社對新政權有啥子不滿呢!領袖說,要‘做老實人,說老實話,乾老實事’,堅決反對‘當麵不說,背後亂說;開會不說,會後亂說’的兩麵人,桂枝嬸,我覺得,好像你就是這種人,應該引起我們驚心動魄,高度警惕……”
“啊,對了!上次陳記者還對我說呢,讓我刻苦學習,用於實踐,多多揭露和批判那些隱藏在廣大人民群眾隊伍中的‘兩麵人’的醜惡麵目和虛弱本質呢,真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這素材我都不用特意去收集了呢!”
“蘇兆靈!你!”
蘇兆靈笑吟吟的,周桂枝的眼睛卻瞪得快要凸出來了,這還不算,兆康嘴皮子一掀,對著她就唱起了歌謠——
“地主婆,比蛇毒;四畝地,包三擔;利滾利,黑心腸;毛××,大救星;鬨起義,奪政權;窮棒子,得解放;鬥地主,天~下~亮!”
還未進入變聲期的小兆康,聲音清脆又洪亮,很快就引來了一群半大的歲娃兒,把個臉色鐵青的周桂枝圍成一圈,吱哇吱哇地唱了起來,邊唱邊拍手,那場麵,嘖嘖嘖,不要太酸爽……
蘇兆靈:不行了,姐實在憋不住了,噗哈哈哈~
今晚的營南縣,月明星稀月色正好,而同一時間,千裡之外的某集團軍炮兵團駐地,卻是“黑豬過河,大雨滂沱!”
在防區內的某個陣地上,淩空架設在兩山絕壁之間的國防光纜,電線被打斷,直接影響到了部隊與總部之間的信息暢通……
10月的北方,盛夏那種劍走偏鋒式的暑氣早已褪去,天氣已經慢慢涼了下來,尤其是山裡,風刮得又猛又大,雨聲更是稠得像一大塊青黑色的幕布,打在人的身上,涼得鑽心。
雨大杆滑,帶隊過來進行維修作業的傅疆,安排一人尋找斷線和接線,一人在杆下負責工具保障,自己腰間掛著光纜維護專用工具,踩著登高板,“嗖嗖嗖”地就攀上了電杆,在鋼鉸線上單手抓住吊繩,蕩秋千一般,艱難地一點點移動著身體,進行維修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