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蕊的聲音依舊軟兮兮的:“二姐,等木薯曬乾磨了粉,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做糍耙了?”
這年頭,麵粉金貴,輕易吃不上,所以,用木薯粉做糍耙,不論是加鹽做成鹹口的,還是放糖做成甜口的,那混合著豬油和蔥末香氣的黃澄澄脆生生又油汪汪的糍粑,堪稱孩子們難得的奢侈美食。
就像這年頭那首順口溜唱的:“粥粥稀,肚肚饑;木薯糍,最耐餓;撒點油,放點糖;兩三個,吃不夠!”
說起來,上輩子的蘇兆靈,也是在小吃攤上吃過木薯糍粑的,不過在她看來,其實味道並不算很好,也就吃個趣味而已,相較而言,同樣是用木薯粉做的另一樣吃食——木薯魚仔酥,更得她心,不過,想到如今的家裡的情況,她也隻能在心裡長歎一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於是,她點了點頭,道:“嗯,等明天我們趕圩時,再去多買點糖回來,到時候,二姐就給你們做糖糍粑。”
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如果圩上有小魚賣,我們就順便買一些回來,二姐給你們做木薯魚仔酥,拿小魚用鹽醃好,再用木薯粉勾芡炸魚,炸得脆脆黃黃的,肯定好吃!”
這段時間,雖然家裡的夥食一路高歌猛進,但兆蕊聽罷蘇兆靈的話,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臉上的笑容更大了,聲音愉悅得不行。
“二姐你做的肯定好吃,那,我們明天真的去趕圩哦……”
“二姐二姐!”兆蕊話沒說完,就被一個猛衝進來的兆康,打斷了聲音。
兆康臉上的笑容,稻浪翻滾似的,隱隱透著幾分八卦勁兒。
“我們剛剛在村外,遇到敬泰哥了,他聽說玉秀姐昨天晚上要跳河,嚇了一大跳呢,現在跟著狗娃兒哥去他家道歉了呢!他還給了我一個竹筒子,說讓我拿回來給你,我也不曉得裡頭是啥子東西……”
聽到此消息,蘇兆靈不由撇了撇嘴:嗬!這個憨貨,這次終於知道要主動了呢!
蘇兆靈一麵在心裡吐槽,一麵狐疑地把視線落在了兆康遞過來的竹筒上,跟著,在兩雙好奇的眼睛注視下,打開了塞著竹筒的木塞,然後——蘇兆靈的臉就綠了!
我去!這,這……不是小公雞的那啥玩意兒嘛!
同一時間,何家院子裡。
傅敬泰偷摸摸地瞥了一眼同樣正在院子裡埋頭刮木薯皮的何玉秀,然後,作出一副憨憨樣,看向了正蹲著吧唧吧唧抽葉子煙的老何叔,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咳,叔,嬸,還有,那個玉秀妹子!真是一千一萬個對不住,我剛剛才曉得,因為昨天我一番沒過腦子的話,差點害了玉秀妹子……咳咳咳……這,這是我今早去給人家閹雞,得的一點囫圇貨,我就舔個臉先湊乎湊乎,當作賠禮……”
這的確是傅敬泰的心裡話。
話說,他和傅敬仁兩個,跟在那瞎子大爺身後,親眼看著他去陸家,跟那家人退了親,又拄著拐棍出來時,心裡頭的確是興奮異常,在村口外等狗娃兒幾個,也是故意的,但他真的萬萬沒有想到,何玉秀昨晚差點跳河……
傅敬泰邊說,邊把另一個竹筒也從布包裡拿了出來,裡麵的東東,自然也是好幾個公雞蛋子……
還是那句話,這年頭,物質供應緊張,上到糧食布料手表單車,下到雞鴨肉蛋油鹽醬醋,全都憑證購買,想要買便宜肉,就要憑“肉票”。
公社裡有單位的“公家人”,每人每月能有斤把兩斤的指標,但對於不是“公家人”的非農業戶口以及各大隊的社員們,除了春節,平時是想都不要想咯,除非你咬咬牙狠下心來,像蘇兆靈上次那般,買外麵的高價肉。
所以,彆看閹雞劁豬等活計,在城裡人看來屬於不上品的“下九流”,但在社員們看來,這活計好得很,起碼,時不時的就能打個牙祭香香嘴。
而這會兒,看到這幾個蛋蛋,狗娃兒還能強忍著咽口水的衝動,年紀小小的牛娃兒,卻是坐不住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很快就變成了紅眼蛋子、綠眼圈子。
那小聲音更是嘎嘣脆:“噢噢噢,是公雞蛋子咧,敬泰大哥,你這是去給人家閹雞了哦,阿爸,這幾個蛋子,我們啥時候炒了吃?”
老何叔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小兒子一眼:艸!個不爭氣的苕貨!喊個魂的喊喲,丟人現眼!
……
蘇兆靈是在下午和娘子軍們在棉花地裡收最後一茬棉花時,得到關於傅敬疆的最新“戰報”的。
何玉秀一張清秀的臉蛋兒,紅丟丟的,就像火塘一般,期期艾艾地湊在蘇兆靈耳朵邊,問她——
“小靈子,你覺得,那個,傅敬泰,人咋樣?”
蘇兆靈:喔謔謔!不錯不錯,傅敬泰同誌這次行動得挺快的嘛……
而與此同時,白果樹隊。
也有人瞅了蘇兆安一眼,意味深長地道:“咋滴?看上人家大姑娘了?既然你叫我一聲叔,那我就給你句忠告,男人啊,不能太老實,看上了就要趁早下鉤子,悶罐子似的不哼不哈,黃花菜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