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眉扶著秦夫人,神情看著像是剛剛哭過,兩隻眼睛都還紅紅的,鼻尖也微紅,倒也透著幾分可憐。
林氏冷眼看著一院子的人,她還沒說話,裴宜便已利落跪下。
裴宜嗓子裡擠出幾聲哭腔,小心翼翼道:“兒媳給太太請安,兒媳要替王媽媽向太太請罪,還請太太莫要懲罰王媽媽才是。”
王媽媽剛要開口,林氏一個眼風掃過去,“有客人在場,不許沒規矩。”
王媽媽頓時不敢說話了。
當著外人,林氏不得不作出一副慈母的樣子,“老大媳婦,王家的做錯什麼了?”
裴宜覷了眼王媽媽神色,“媳婦還請太太不要生氣,萬萬要保重身體,莫與王媽媽計較。”
林氏咬牙道:“你說,我必不罰她。”
裴宜一臉豁出去道:“王媽媽說要替太太重重懲治兒媳,端了一盆水便想往兒媳身上潑過來,兒媳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想著若是受了王媽媽所謂的懲罰,豈不是將太太的賢名置於不顧?太太最是慈和不過的人,京城裡誰不知道太太的賢名,若是太太無辜懲罰兒媳,豈不是叫所有人都以為太太素日說的疼愛繼子都是裝的?所以為了太太的名聲考慮,兒媳躲開了。”
說到此處,裴宜頓了頓,偷偷覷了眼林氏,又垂眸道:“但王媽媽咄咄逼人,潑了我丫鬟一身水,我看這婆子打著太太的名頭刁難人,便替太太懲治了她一下。這婆子幾次打著太太旗號調三弄四非要挑撥我與太太的情分,敗壞太太名聲,如今也算是被我懲罰過,太太莫要再與她計較了,我相信她下次不敢了。”
裴宜幾句話將林氏架到空中,林氏心裡被火氣塞得滿滿當當,隱在袖子裡的手都在發顫。
她一看王媽媽氣得鐵青的臉就知道,裴宜嘴裡沒一句實話!
太過分了,王家的跟了她多少年,從自己還是姑娘的時候就跟著了,行事全是為自己考慮,怎麼可能像老大媳婦嘴裡說的這般?而且聽聽她說的話,什麼叫平日對繼子的疼愛都是假的?自己什麼時候對沈珣好過?哪怕自己沒兒子,但也不會對害死她姐姐的人好!
林氏氣得肝疼,但秦夫人在旁邊靜靜看著這一切,林氏縱是想偏幫也不好直接出麵,她隻能打碎了牙和血往肚子裡吞。
林氏臉色鐵青,還得勉強擠出一點笑意,“老大媳婦,想來王家的也不是有心的,你既已罰過她了,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這……”裴宜跪在原地,一臉信服道:“兒媳自無不可,太太最是公正不過的,一切都由太太裁決。”
林氏總覺得這話不是好話,但又礙著外人在,林氏實在不好說什麼,滿腔怒火都發在王媽媽身上:“還不快滾下去!都是你惹的禍,還在這丟人現眼!”
王媽媽這麼多年就沒被林氏用這種語氣罵過,一張老臉氣得青紅交接,憤怒地從林氏院子裡走了。
林氏深吸了一口氣,叫起裴宜,才對秦夫人道:“都是家裡人不聽話,叫秦太太看笑話了。”
秦夫人和善地擺擺手,“誰家沒點煩心事,林太太實在不必擔憂,這是大公子新娶的妻子吧?”
說的正是裴宜。
林氏點頭,秦夫人才接著道:“我看大奶奶就很不錯,比我家這不省心的丫頭強多了,有大奶奶幫襯著,想來也能為林太太分擔不少壓力。”
林氏臉色一僵,隻能陪笑,“老二媳婦也很好,都是我們沒管教好老二,才叫秦太太如此擔心。”
秦夫人歎了口氣,“兒女債兒女債,也是我沒福分,沒養到個省心的孩子,眼看我家老爺就要去陝西赴任,這臨走之前我都還得來一趟才放心。他們小兩口成親沒兩年,卻屢次拌嘴叫親家太太煩心,我真是過意不去,待我家老爺赴任,我再給府裡送節禮來,也是我們夫妻一點歉意,辛苦親家太太多多擔待一些我這丫頭。”
秦依眉的父親現在官任陝西布政使,從品軼上來看與林氏的父親同級,都是從二品官。但吏部居中央,又有人事補缺之權,實際論起重要性,肯定還是林氏的父親地位更為要緊,不然秦家也不會願意嫁女兒過來。
林氏笑道:“自是應該的,親家老爺赴任那日,我再同老二媳婦一起送送親家太太。”
秦依眉送秦夫人離開,林氏這才鬆了口氣。
秦家這對母女,做娘的心計頗深,寵得女兒性子驕縱又蠢鈍如豬,偏生長得還不好看,瑾兒怎麼會喜歡這麼個貌若無鹽的女子?但秦依眉唯一的好處是人好利用娘家父兄又得力,不然她給沈瑾娶這麼個妻子,對沈瑾來說還不如房裡貌美的通房婢女有用。
她一想起沈瑾,忍不住心裡就有氣。這麼大的人了,成親之後還日日泡在青樓楚館,什麼臟的臭的都往床上拉,跟他那個老子一模一樣,成天隻會給她添亂,讓秦依眉沒事就上她這來告狀!如今倒好,連秦家夫人都叫過來了。
但秦家再麻煩,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秦家老爺又得重用,對沈瑾倒也是處處用心,比之裴家,她就算是客套一二也願意。
一想起讓她吃癟的裴宜,林氏看著她的眼神都變了。
秦夫人一走,裴宜眼見不好,也跟著告辭想走,林氏卻叫住她,“老大媳婦。”
裴宜淺淺一笑,“太太。”
林氏在堂中坐下,從上到下打量著她,眼神稱不上和善,甚至可以算得上充滿惡意,“老大媳婦,聽說你在彆莊養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
裴宜不知道她的意圖,便也保持微笑回應,“兒媳此前不慎染了咳疾,大夫說會過人,我不好過給大公子,便讓大公子先回府,如今已然大好,正應該到太太跟前來伺候著。”
“大好了才好啊。”林氏意味深長說了一句,又略略頷首,“算來你都過門三個月了吧?”
“正是。”裴宜應道。
林氏笑眯眯看著她,“你說你都過門三個月了還沒任何消息,你又這麼體弱多病的,可是身子有什麼問題?還是說珣兒身子不適?”
裴宜微怔,沒有消息?什麼消息啊?
她一臉迷茫,“兒媳不懂太太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