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橙聽完男人的話,趕忙低頭看自己的影子,很好,她有影子,她不是鬼,也不是那種連自己已經死了都不知道的鬼。
“大叔,我不是鬼,我是人。”
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看樣子很生氣:“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程小橙往前走了走,把自己的影子展示給男人看,還把胳膊抬了起來:“我真是人,不信你掐一下。”
男人從車上拿出來一盒速效救心丸,一連倒了好幾粒,往嘴裡一塞,水都沒來得及喝,乾咽了下去,像是怕再晚點自己就被氣死了:“你剛才叫我什麼?”
程小橙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兩鬢白發叢生,臉上布滿歲月的痕跡,微微駝著背,看上去比她奶奶年輕不了幾歲。
她本來想喊他老爺爺來著,喊大叔已經是嘴上抹了兩層蜜了。
男人操著沙啞的聲音:“老子今年才二十六!”
程小橙:“......”開什麼玩笑!
男人把自己的身份證掏出來給程小橙看,顫抖著手指著上麵的出生日期:“看見了嗎!”
程小橙看了一眼,居然是真的:“......”您長得有億點點成熟。
這不是重點,程小橙問道:“您......你剛才為什麼說我是鬼?”
“正常人哪個敢半夜來火葬場,”男人再次打量起程小橙,“膽子真大。”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人,剛才說那句話是想把她嚇跑,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一點都不害怕。
“你是程金花的那個小孫女吧,跟你奶奶長得挺像。”
男人無比憂傷地想著,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他這個代理場長要被趕下台了。
程小橙:“我叫程小橙。”
男人讓她上車:“你以後叫我劉場長就行。”
程小橙:“不是,這個火葬場不是我奶奶的嗎,你怎麼成場長了?”
男人:“我的名字就叫劉場長。”說著指了指身份證上的名字一欄。
程小橙:“......”那她要不要改個名字叫程董事長。
車子停在場子最裡頭的大院子裡,劉場長下車:“車裡有具屍體,現在天氣熱,耽擱不得,先把屍體搬冷櫃裡。”
程小橙從來沒碰過屍體,心裡有點打怵。
她看著眼前墨綠色的裹屍袋,在心裡默念,生意,都是生意,一切怪力亂神都要給金錢讓道。
程小橙給自己戴上手套,跟劉場長一塊,搬著裹屍袋去停屍間。
火葬場陰冷陰冷的,風一吹,幾片燒了一半的紙錢在地上飄來飄去,飄到一個花圈上,繞著轉了兩圈。
劉場長故意壓低聲音嚇唬人:“怕這兒嗎?”
“害怕,但又不完全害怕,”程小橙把裹屍袋往上麵搬了搬,“一個花圈,塑料的賣一百左右,鮮花的得幾百上千。如果是買來鮮花自己紮,利潤空間會更大。”
劉場長:“......”佩服。
把屍體放進冷櫃後,程小橙一邊跟劉場長聊了幾句天,一邊跟他去場長辦公室。
場長辦公室很大,裡麵放著一張黑色的木質辦公桌,幾把椅子,一個書架,牆上掛著一整排客戶送的錦旗。
沒想到火葬場這種地方也能收到錦旗,程小橙好奇地看了看。
“熱忱周到服務,照亮冥府之路。”
“手藝高明,火化不疼。”
“牛逼!”
.....
“你剛才說你是個化妝師對吧,以後你就是場裡的入殮師了,也算是專業對口,”劉場長坐在辦公桌後麵,繼續說道,“你的工作職責就是給死人化妝,讓他們體體麵麵地離開人世。”
“這是一個偉大而神聖的職業,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都會感謝你,加油,小程,好好乾。”
程小橙:“劉場長,我才應該是場長吧。”
劉場長:“你剛才叫我什麼?”
程小橙:“劉場長。”
劉場長:“這不就完了。”
程小橙:“......”
最後程小橙用帶來的法律文件把劉場長從場長的位子上拉了下來,暫時登基。
程小橙讓劉場長把火葬場的人員職務構成表拿過來:“對了,還有財務報表。”這個是最關鍵的。
劉場長好一會才把資料拿過來,程小橙看了看,入殮師一欄是空著的。
劉場長:“以前入殮的活是程金花乾的,她去世後一直沒招到合適的人,都是誰有空誰去乾。”
程小橙:“你們還會化妝?”
劉場長顯然是個大直男:“這有什麼難的,抹點粉擦點口紅不就行了嗎。”
程小橙:“......”不行。
程小橙又看了看財務報表,本月收益總和,-5000元。
負?
那不就是虧損!
這可是火葬場,隻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死,隻要有人死就有生意,怎麼都不至於墮落到虧損的地步吧。
她是來繼承遺產的,不是來清理破產的。
程小橙仔細看了一下財務報表,把前幾個月的也看了看。發現火葬場是從一年前開始走下坡路的,也就是她奶奶去世的時候。
從那之後火葬場沒了入殮師,劉場長等人不懂化妝,粉底口紅胡亂往屍體臉上抹。
看見自己去世的親人被畫得比鬼還難看,哪個家屬還願意來,一傳十十傳百,方圓好幾十公裡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