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次重置,隻有傅叔固執地跟在他們身邊,見證了時燈一次次的絕望,也隻有他知道所有的真相。
可是代價也很明顯。
他從二十多歲的青年,變成了一個麵容嚴肅的慈祥老爺爺,或許再重置一次,就會真正消失於時間的旅途中。
傅叔搖搖頭:“我成為‘蛾’的時候,剛生產完的妻子死於意外,孩子也沒有睜開眼睛。後來照顧小主人……照顧首領就成了習慣。”
“我內心偷偷地把他當成自己的小孩,看著他長大,變得越來越好,”傅叔笑眯眯說,“現在老啦,他還年輕,我可以把他當成我這個老頭子的親孫兒。”
傅叔想得很開,也很灑脫。
這樣逐漸變老,也是完整的一生。
他心疼那個孩子,可是幫不上什麼忙,陪伴或許能讓他感到快樂一些。
“不過要是誰欺負了他,我這拐棍也不是裝飾!哼!”傅叔手裡的拐棍戳了戳地板。
時哥笑了笑:“不會的,有我在。”
傅叔:“時哥兒不是要出去嗎,快去吧,早點回來吃飯。”
青年點點頭。
臨走時他關上了窗戶,防止老人家受寒。
他也想去見一位,舊日的朋友。
-
C市。
上空濃煙滾滾。
城市的闌珊燈火,被突然襲擊這裡的一頭10級特級異獸破壞乾淨。
無數人尖叫著跑出城市中央。
維護秩序的警察和異能者給他們引路。
“這邊這邊,不要著急……”
“大家注意安全,已經有人在處理了,請小心腳下,不要發生踩踏!”
一隻高十米左右的火係棕熊不斷吐火,周圍飛著前來救場的天穀異能者。
為首的正是老遲。
三十出頭的年紀,胡子拉碴,不笑不說話的時候,臉上是一副天生的冷頹之相,咬著煙槍穿著天穀製服,看起來是個很不好惹的帥大叔。
老遲是11級的空間異能者,處理特級異獸很有一套自己的辦法。
時哥站在不遠處光影分割的位置,無聲看著。
他認識老遲,應該比時燈還要熟悉。
因為在第二次重置的時候,時燈做了弊,求了時哥很久,讓年齡看起來更成熟的時哥,也做了原亭三人的教官。
也就是說,時哥在第二次重置的時候,是老遲的同事。
[想起來時哥和老遲,並肩作戰了三年啊,算是戰友吧。]
[還真是奇妙又羈絆的關係,老遲在《少年篇》的時候,把時燈當半個兒子照顧,後來時哥又和老遲成了同事,你們說,時哥會有老遲把他當兒子的記憶嗎?]
[肯定有啊,不過時哥性格就這樣啦,對什麼都冷冷淡淡的。]
戰鬥持續了三個小時,特級異獸撐不住,臨死之前,朝著老遲吐出了最後一枚氣勢洶洶的火針。
老遲異能消耗過度,一時不察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這次要輕微翻車,做好了任務負傷的準備,就見那火針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夾住。
一個帶著兜帽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前,隻露出下頜線分明、連著脖頸的那一小節。
“……!”
老遲呆了一秒,反應過來後煙槍差點掉地上,連忙後退幾步:“誰誰誰啊你!嚇死老子了。”
頓了頓,他狐疑:“人還是鬼?”
好奇怪的感覺。
這個人他明明沒見過,為什麼他生不起來任何的警惕感,反而還有種莫名的熟悉。
時哥說:“不請我喝瓶橙子果汁嗎?”
老遲心說老子又不認識你,憑什麼請你,老子賺的每一分錢都是拿命換來的。
……
二十分鐘後。
跨海大橋,欄邊。
遼闊的水麵映著城市的燈光。
帶著兜帽的青年,手肘撐在圍欄上,望向遠處海麵模糊的輪船。
老遲看著旁邊慢悠悠喝果汁的青年,終於是沒沉住氣,說:“我說,你誰啊。”
青年淡淡看了他手中的煙槍一眼,說:“你這個該換新的了。”
老遲:“戀舊,不想換。你是哪邊的人啊?自由異能者?兄弟,之前沒見過你,感覺你挺強的啊朋友。”
青年沒理他這明裡暗裡的試探,轉了轉手裡的杯子。
許久,扔出一句話,把老遲砸的愣在當場。
“我知道元髓的能量越來越弱了,三年後,它能量全失的那一刻,就是汙染爆發的時候。”
老遲撚了下煙槍,迅速收拾好表情,笑哈哈道:“什麼元髓什麼變弱……”
青年說:“遲於。”
老遲臉上的笑容淡下來。
周圍氣氛一沉。
“你知道我的名字,”老遲:“你想說什麼。”
·
F市。
天空一片陰雲,似乎要下雨了。
原亭三人並沒有用獵殺得來的異獸核升級,而是穩紮穩打往上走。在這段時間,實力突飛猛進,岑樂摸到了高級的瓶頸,原亭和支澤二人升到了六級。
荒草和隨處可見的亂石,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淒涼。
原亭感覺到臉上飄了雨絲:“咱們要不然先找一個地方避雨吧?”
“預言術升級太難了,”支澤不置可否,邊找地方避雨邊歎道,“虛無縹緲,摸不到,看不著。”
岑樂:“機緣未到,你預言一下,我們這次休息的位置在哪?”
“……行吧,”支澤隨手撿了個小石子,“我預言。”
石子倏地飛了出去。
“走!”
然而,石子並沒有帶著他們到一處避雨的地方,而是徑直砸在了一座高大無比的‘石頭山’上。
岑樂三人落地的瞬間。
‘石頭山’動了,緩緩睜開了一雙巨大無比的獸瞳。
恐怖的特級異獸壓力瞬間鋪天蓋地。
“……”
原亭臉都木了。
他抽著冷氣,聲音從牙縫裡小聲擠出來:“支澤…讓你找休息的地方,不是一覺不醒的地方啊……”
支澤:“……”
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石頭山’驀的拔高,發出一聲獸吼聲,它身上的石頭全都碎開,異獸的全貌露了出來。
是隻白紫相間、極擅幻夢的三尾狐狸。
一縷黑氣從天邊襲來,瞬間衝入三尾狐狸的眉間。
[啊啊啊,黑霧!!喵的又是你,看我左勾拳右勾拳上下勾拳!]
[臥槽這是個特級啊,少年篇遇險的時候,我記得也沒這麼猛啊,萬一真給整沒了怎麼辦啊?]
[淡定淡定,主角定律死不了的,這次發展很明顯和前麵都不一樣。]
[wc禿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老銀幣真的什麼都可以乾出來,萬一這次提前撅了,時崽肯定會再次重置啊。]
[不可能,明顯是黑霧搗亂,禿筆安排這個情節肯定不是為了弄死他們,是吧QAQ]
-
時燈驀的睜開眼。
他推開窗戶望向原亭三人今天的目的地。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去找野非,是想迅速提高樂姐三人的成長速度。
這次特意將他們執行任務的地方調到北麵,是因為那裡有一隻逼近特級的幻影兔,壓迫能讓潛力得到進一步的爆發。
可是剛才的異樣感……
“我想去看看,小燈,你跟我一起嗎?”
小貓喵嗚一聲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時燈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
三尾狐蜷著尾巴,慢悠悠趴在雨霧裡,似乎在做什麼美夢。
它尾巴上捆著三個人影,正是原亭、岑樂和支澤,後兩個已經陷入了昏迷,隻有原亭還在不斷掙紮。
時燈出現在半空,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人還活著。
這個認知讓他身上翻湧壓抑的氣息平緩了一點。
少年今天沒有編細小的辮子,長長的頭發散在身後,被雨水淋到的地方,黑和暗紅慢慢消失,一點點變成了灰白色。
襯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像一幅逐漸褪了色的畫。
他出現的那瞬間,原亭驀的正大了雙眼,“唔唔唔——”他努力露出嘴巴,撐著虛弱出聲,“時燈……快走!”
他眼圈都紅了:“你來這裡乾什麼,這是特級異獸,快走啊笨蛋!”
時燈指尖顫了下,恍若未聞。
三尾狐睜開了眼,眼神一點也不像一個獸類。
“時燈,”三尾狐額頭上浮起一小點黑色霧氣,那黑霧繼續說,“可惜我能動用的力量隻有一點,其實,比起殺死他們,我更想和你做對手。”
時燈:“掙脫時間鎖鏈的滋味好受嗎。”
“……”
黑霧一陣扭曲,冷笑:“我真不明白你這樣折騰有什麼意義,隻要那一天到來,你永遠也攔不住我,你還能撐幾次?”
時燈落在地上,他和這家夥打了無數次交道,知道它話裡有話。
並不想讓原亭聽見太多信息,他直接說:“你想乾什麼。”
黑霧一絲一縷地彌散開來,恰好到了時燈的腳邊,“往前,走一步。我給你準備了美好的禮物。”
原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啞著嗓子呢喃:“不行…時燈…彆……”眼前的這一幕,和他認知裡,愛笑單純需要被保護的時燈弟弟天差地彆。
但是他一點都不在乎。
那是會大清早出去給他買飛翅,提著東西把手都勒傷了的,他心中認可的朋友和兄弟。
時燈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輕輕抿唇。
抬腳往前走了一步。
眼前陷入黑暗前,他聽見了一聲好像聽過很多次的嘶吼:“快走——”
……
時光逆流,天旋地轉。
所有的東西都被扭曲成萬花筒中的幻夢。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好像隻過了一秒。
是黑霧給他準備的幻境,時燈瞬間就辨認了出來。
隻是好像沒有危險,時燈一時搞不清黑霧想乾什麼。
這裡是淵光,他被塞進了過去自己的殼子裡,有自己的思想,卻控製不了身體,隻能看著發生過的事情,再次重演。
少年坐在首領座椅上,穿著繁雜的黑紅相間服飾,暗紅色發尾隨意散在身後。
那是他第一次重置,那次,他徹底站在了原亭、樂姐和支澤的對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