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占地不小,景觀雅致大氣,仆從不多,明裡暗處都有人守著。絕大部分都是精心挑選的心腹。
連慎微回到書房,坐在案桌旁,拿起了堆積的公文翻看起來。
兩三日沒看,就已經堆了很多。
都是關於南安鄉試作弊一事,涉及很廣,包括南安總督、巡撫、按察使、學政等一乾人都牽涉其中。
大盛朝的鄉試是在八月,舞弊一事敗露是在十二月底。大部分南安的考生都已經進京準備會試,不管是作弊的還是沒作弊的,如今則全部被扣留在衙門內,惶惶惴惴。
不止南安考生,其餘各地赴京的學子也生怕自己被牽連進去,前程儘毀。
片刻後,他微微蹙眉,合上公文按住額角,用力壓了壓。
他隻在詔獄受了半天的刑,便被匆匆趕來的司獄製止了。
身上傷口處理過,那司獄不敢怠慢,用的都是最好的金瘡藥,除了隱隱作痛之外,現在已經不再流血。
隻是骨子裡的寒涼、酸疼以及揮之不去的疲倦,就像細密綿軟的針一樣,不時彰顯著存在感。
外麵看門的小廝敲了敲門,恭敬道:“主子,葉姑娘求見。”
連慎微:“進。”
一名書生扮相、眼神清亮的少女走進了,朝連慎微作揖,一舉一動穩重非常道:“義兄。”
“詔獄的人有沒有為難義兄?”
大盛朝不許女子參加科舉,卻設有女官,隻是職位普遍不高,且都是些掌管內廷的官職,也準許女子當教書先生。
再想往上走,就需要實打實的功績才行。
連慎微沒回答,問:“我記得你與我說過,你想做官。”
葉明沁認真道:“是,做一個等待出嫁的閨閣女子自然也好,但明沁誌不在此,義兄收養我之前,我隻是乞丐而已,後來讀了書,明白百姓有多苦,我想幫他們。”
“我在詔獄替你謀了個位置,司獄的副使之一,小官,你若能把握好,穩穩往上走便不成問題,”連慎微溫聲道,“不過你這一去,便是頂了我的名頭,彆人隻會以為你是我安插的人手。”
而他在京城裡的名聲人人皆知。
葉明沁頂著他的名頭去做事,不管做什麼,一旦有一丁點出格,都會被人大做文章。
葉明沁:“義兄,女子為官本就艱難,我要是連這些東西都扛不住,那邊趁早放棄好了。”
連慎微:“決定去了?”
葉明沁拍拍自己的書生帽子,不太好意思:“換帽子的事情為什麼不乾,還能領錢呢。”
連慎微頷首:“我會派人暗中看護你。”
門外傳來小廝的攔門聲,緊接著書房的門就被人強行推開了,有人火急火燎進來,罵罵咧咧。
“——看看看,看誰啊你,攝政王大人,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你非得在詔獄遭罪乾什麼?你彆浪費本公子的藥材行不行?”
天寒地凍的,來人手裡的扇子卻扇出了花,風恪還欲再罵,卻瞥見葉明沁也在這裡,頓時尷尬道:“抱歉抱歉啊明沁丫頭。”
“沒事,”葉明沁看了一眼自家義兄微僵的神色,頗覺好笑:“明沁去準備任職,就先走了。”
書房剩下了他們兩個。
連慎微:“天南去找的你,你都知道了?”
“你手底下的管的是倒閉了嗎,最近那麼閒,沒接單子?”
風恪懶得搭理他這扯開話題的行為,走進,扇子一合,隨意坐下來,“伸手。”
說著,他攤開了銀針卷帶,挑了唯一赤紅色的那根。
連慎微頓了頓,斟酌:“我覺得我沒事。”
風恪眯眼,片刻後,笑了:“連慎微,你可彆逼我動手,你現在可不比之前,打不過我的。”
他怎麼看不出來這家夥暗戳戳想逃避,明明是不怕疼的性子,不怕刑針,卻單單害怕行醫治病時用的銀針。
打一兩歲起他就認識連慎微,如今二十多年過去,怕銀針這點是一點沒變。
堂堂攝政王,丟不丟人啊。
僵持片刻,連慎微到底伸出了手。
風恪的性格一貫不羈,要真等到他出手強製,便真是丟人。
赤色的針刺入連慎微的指腹,風恪撚了撚,感受到連慎微體內那股磅礴深厚的內力,他一邊驚歎,一邊忍不住可惜。
赤針拔/出,指腹上冒出一滴殷紅血珠,風恪掏出一個玉瓶,微微傾斜,玉瓶裡爬出一隻透明的蠱蟲。
那蠱蟲吸了連慎微指腹的血,不多時,就由透明變成了妖異的紫,甚至隱隱發黑。
風恪收起來,抬頭,臉色不太好看:“又嚴重了,你不該來京城的,這裡每日都是陰謀算計,根本不允許你好好調養身體。以景成帝現在的狀況,他根本撐不了幾年,就算是有小太子的原因,你又何必……”
連慎微撚了下指腹又冒出來的血:“不單是為了他,更是為了我自己。”
“我想給自己求一個解脫。”
風恪擺手:“罷了罷了,我煎藥去,外頭的藥材終歸不及我這裡的。”
“江湖有江湖的愜意,京都也有京都的好處,起碼這裡都是動腦子的算計,不必動武。”
也不知道剛才說京城不好的人是誰。
渾然不知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風恪認真叮囑:“記得我說的,除非是在絕境,否則不管什麼情況下,都不要動用內力,一旦超過三次,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連慎微垂眸:“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