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收手,靜立身側,半個眼神都沒給旁人。
索性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連慎微這裡,沒有注意到少年儲君的失態。
應璟決反應過來,慢慢坐下去,許久,無意識發顫的指尖才緩緩收緊。
他……他剛才是怎麼了?竟然在害怕?怕厲寧封傷了人惹下麻煩嗎?
宮宴上是不準許臣子帶護衛的,但連慎微顯然不在這條規矩之內,眾人也都見怪不怪。
厲寧封神色有異。
他差一步就到天權境,他剛才隻是想給姨丈的死收點利息,控製著殺意,沒有用十足的力道,但能這麼輕易接下他的攻擊……難不成已經是天權境的高手了?
收劍拱手,他退了一步道:“學藝不精,差點傷了攝政王,失禮了。”
語氣裡可沒半點真心道歉的意思。
連慎微放下茶盞,抬眸溫聲道:“不知道小侯爺有沒有興趣再比一場?”
厲寧封望向他身後的明燭和天南,眉梢微挑:“可以啊,和誰?”
連慎微:“我少年時,曾也學過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如今大病初愈,想活動活動筋骨。”
厲寧封:“?”
誰?
他說道:“攝政王不要開玩笑。”
沒感覺錯的話,這人一丁點內力都沒有,病歪歪的,能不能拿起劍都兩說。
連慎微看著少年臉上隱約浮起的警惕之色,頗覺有意思,望向高台:“陛下,可否準了臣這第二場?”
他如今內力不能用,像這樣光明正大親自指導的機會,可不好找。
景成帝:“準。”
連慎微解開大氅離開席位,在武器架上隨手挑了一柄長劍,扔了劍鞘,他隨意拎著劍,站在了厲寧封的對麵。
“小侯爺?”
厲寧封是在邊疆殺過敵的,沾過血的狼崽子,幽幽盯著人瞧的時候,會叫人生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他退到連慎微五步遠的距離,在自己周身大穴點了幾下,封住內力,同時嘴角扯出一抹笑。
“我不用內力,隻憑劍法,不過即是切磋比武,也難免會有不小心的時候——比如剛才。攝政王要當心。”
連慎微:“自然。”
他目前還惜命的很,自然也不會調動經脈沉寂的內力,也不會讓自己受傷。
隻是想探探這小子學的怎麼樣了。
厲寧封往後退了半步,下一秒,欺身而上,手裡的劍裹著強勁的力道,朝著空門大開的青年直直刺去。
青年站在原地,劍也未曾抬起,似乎連躲也不知道躲。
就在天南著急出手的時候,連慎微稍一側身,劍鋒貼著他的臉側劃了過去。
他腳下一轉,瞬間出現在厲寧封身後,沒有停頓,他緊接著向後一仰,躲過厲寧封反手的追擊。
僅僅一個來回,厲寧封心裡便對連慎微的‘粗淺功夫’有了重新的估量。
天南驚詫片刻,慢慢將懸著的心放下。
半刻鐘過去,連慎微一劍未出,全在躲,心裡對厲寧封現在的實力和弱點有了一個準確的判斷。
他心裡搖頭,進步不少,不過可能是因為在邊疆太久,導致攻勢淩厲,缺少防禦。
如果被人抓到疏漏,一擊即可斃命。
厲寧封:“攝政王不出手?”
連慎微笑了笑:“聽你的。”
這是他在場中第一次把劍抬起來的,那一瞬間,身上懶懶的氣場驟變。
沒有人看看清他的動作,森寒的劍芒閃過的時候,連慎微的劍裹挾著說不清的寒意,緊緊貼在了厲寧封的頸側。
厲寧封被劍鋒接觸的皮膚,肉眼可見的寒毛倒立。
他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瞳孔微縮,原本緩慢平靜的心跳停頓了一瞬,倏然加速,無法言喻的戰栗感襲遍全身。
零星飄過來的花瓣落在劍鋒上輕吻,停住了,青年握劍的是左手,而非武者慣用的右手,卻穩的不可思議。
如果用的是負雪劍就好了,連慎微想道。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這是阿姐自己用負雪劍悟出來慣用的招式,一招製敵,隻在自己家人麵前展示過,希望這小子能學會吧。
他如今一介廢人,也隻能在這裡稚子耍劍般指點小輩。
昔日江湖縱酒,以劍會友,金陵風雲閣登台比武,所有英雄豪氣,少年俠義,也都如他曾被妖僧挑斷了的右手手筋一樣,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