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恪在連慎微後背肩胛骨的位置以大小長針刺入,撚針的時候用內力震顫,第二十七根針紮下去,不過三個呼吸的時間。
緊接著,他往浴桶裡扔了六個桃花花苞一樣的東西。
天南眼睜睜看著,那淡粉色的‘花苞’瘋了似的朝著貼上了連慎微的脊背,六朵桃花在他背上眨眼盛開。
而與此同時,蒼白的肌膚下開始蔓延妖紅的紋路,如根莖一般,在皮下鑽動,一直毫無動靜的青年忽的劇烈掙紮起來。
風恪聲音一厲:“壓住了!”
天南大汗淋漓:“風先生,這到底是什麼?”
“噬髓蠱,彆名血花姬,有個對彆人而言極其痛苦,對你家主子來說卻是能救命的習性,它吃東西之前會把自己的毒注入到寄主身體裡,然後平衡經脈裡湧動的毒素。”
“你家主子動用一次內力,他體內的毒素就侵入肺腑之中深幾分,再來兩次,等到毒素入心脈,誰都救不了他。”
明燭:“噬髓蠱,那不是要鑽進……?”
風恪冷笑:“等他醒了我倒要好好問問他,這次到底為什麼動用內力。”
十年前,他和父親好不容易研究出來能把連慎微體內毒素平衡了的法子,浴桶裡的毒性和藥性比例也都是那時候試驗很多次才配出來的。
這期間連慎微受了不少苦。
他之前說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動用內力不是說笑的,按照連慎微現在的身體狀況,動一次,不知道要少多少年的壽命。
再來兩次,就能直接準備棺材了。
伏在浴桶邊緣的青年,素來蒼白的側臉不知是疼的還是被熱水蒸出來的,浮起一抹淡紅。
“……”
一聲幾不可查的低喃。
好疼。
在場三人都耳力極好,當人聽得清楚,天南快急哭了,“風先生,您有沒有什麼法子,主子這樣要強的性子,肯定是疼的厲害了,才在昏迷的時候說出來的。”
風恪瞥他一眼:“疼也忍著,止疼的藥他又不能用。”
“……要多久,主子才能好?”
“傍晚,天暗下來,花敗的時候。”風恪摸了摸水溫,“一個時辰後,水裡加冰。”
……
紫宸殿內的火燭劈啪一聲輕響。
伏在龍榻旁邊的應璟決倏然驚醒。
景成帝呢喃:“水……”
應璟決快速倒了杯溫水過來,一手扶起景成帝,一邊慢慢給他喂水。昏迷多日的景成帝緩緩睜開眼睛。
應璟決:“太醫——”
守在外麵的太醫們頓時湧了進來,確認皇帝醒了之後,再次診了脈,出去熬藥了。這空檔,景成帝似乎精神了些,墊高了枕頭,半坐了起來。
他看著應璟決,開口第一句話:“攝政王可無礙回來了?”
應璟決眼底的光暗了下去,“攝政王無礙。”
“咳咳咳……”景成帝闔了闔眼,鬆了口氣,“那就好。”
他當日氣急攻心,亡妻的忌日,如果猶蔚疼愛的弟弟再出事,他就算是死了,怕更沒有臉麵麵對連家人。
李公公看了眼太子的臉色,往前半步,愁道:“陛下,您可醒了,太子殿下擔心的不行呢,入宮之後一直陪守您到現在。”
誰料景成帝語氣一沉,斥責:“你是太子,朕昏迷的這些日子,朝中定然事務繁瑣,你一朝回宮不去處理,一直守著朕浪費時間,可有儲君模樣?”
一路舟車勞頓,京城外遇到襲擊,受傷後快馬加鞭奔到皇宮,守了一整日,換來了一頓不由分說的斥責。
應璟決一陣心冷。
他跪下來,語氣也淡了下去:“父皇息怒。”
應璟決磕了個頭:“兒臣這就告退,回東宮處理公務。”
“殿下……”李公公著急,小聲叫了一句。
少年儲君側臉線條極緊繃,快步離開了紫宸殿。
李公公扭頭勸道:“陛下,太子殿下今日已經在紫宸殿看了很多積壓下來的重要奏折了,其餘的在攝政王那裡,殿下今日還受了傷,奴才瞧著那手背上的劃傷,真是心疼的緊呢……”
景成帝聽罷一愣。
他隻是習慣了對應璟決嚴厲,一張嘴就是苛責和責怪,從應璟決被灌了皇室秘藥失憶之後,他就很少對這孩子展露出柔軟和慈愛。
景成帝沉默良久,“太子為何受傷?”
李公公連忙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景成帝怒氣上湧,咳了幾聲,等好不容易平複下去之後,剛才的精氣神也散的乾乾淨淨。
“朕,怕是時日無多……”
李公公驚得忙跪下:“陛下萬萬不可說這樣的話啊!”
景成帝搖搖頭,被他扶著下了床,走到書桌前,“磨墨。”
“是。”
景成帝提筆落墨,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他沒有避著李公公,上麵每一個字李公公都瞧的清清楚楚。
越看,心中越是驚駭。
景成帝蓋好印章,折了起來,交給了李公公,語氣虛弱而鄭重。
“李歸全,這封密旨你拿好了,若有那一天,你就把它拿出來,若是沒有,就在你死之前,燒了它。”
這明黃密旨被帝王親手托付,重若千鈞,李公公顫巍巍跪下。
“奴才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