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親生母親。
在宮裡似乎是個禁忌。
從挨了那一巴掌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問過關於他母親的事情了,連母親的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景成帝不知道後宮勾心鬥角,他不主動去關心應璟決,自然也不清楚應璟決聽了多少流言蜚語長大。
他隻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平民女子。
“你母親…你母親,璟決,你想不起來,也不要忘記她,我對不起她……我這輩子,虧欠了太多的人。”
“你要多記著她一點。”
景成帝喘了幾口氣,不知道是不是藥效上來的緣故,他聲音很輕。
“我和你母親,相識於民間,她那樣溫柔又特彆的一個女子,喜歡梅花,喜歡看雪,最疼她的弟弟,你都比不上,你還吃過醋。”
“你要經常去看看你母親,雪,南巡很好,南巡……很好,金陵也很好,”他說的聽起來很混亂,應璟決一直沉默著,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景成帝絮絮叨叨的聲音漸漸停了。
“孩子,對不起。”
應璟決眼睫一顫。
“父皇,您是天子,天子不會有錯。”
景成帝努力睜著眼睛看他,“……對不起,璟決,你可以,叫我一聲阿爹嗎。”
“就一聲就好。”
少年儲君垂在兩側的手慢慢收緊。
景成帝話裡懇求和愧疚的意思他如何聽不出來?病重之中,隻有他這個兒子隨叫隨到,又想起已經故去的亡妻,所以才有如此和軟慈愛的態度。
這些年冷冰冰的忽視和一直以來的斥責,一句道歉,就能全都抵消了嗎。
應璟決鼻尖發酸,心裡已經軟了,嘴上卻犯了倔,硬的像蚌殼。
他把藥碗放下:“父皇還是好好休息吧,兒臣宮裡還有事務要處理,您有什麼事,下次再說。”
景成帝看著他離去,想伸出手挽留,伸到一半,卻苦笑起來。
藥效上來,他伏在床邊沉沉睡去,可是睡著睡著,嘴裡湧上血來,身體開始抽搐。
不多時,紫宸殿裡頓時亂成一團。
有個小太監快速朝著淑妃的宮裡跑去。
今日京城溫度驟降,秋風寒涼,灰沉的天空裡卷著枯葉,落到了攝政王府的池塘中。
連慎微往裡麵撒了一把魚食,殘荷佛性盎然,水麵漣漪陣陣。
有隻鳥兒撲棱棱飛了過來,天南捉住,在它腳上取了信,然後上前低聲道:“主子,時間到了。”
“嗯。”
青年漫不經心的應了聲,“還沒死吧?”
天南搖頭。
“該進宮了。”
連慎微喂完了魚,淨了手,“封鎖京城,清道。”
沉寂了許久的攝政王府毫無預兆的動作起來,眨眼之間就把隱隱穩固下來的京城爭鬥的局勢打破。
連慎微打著‘清剿逆賊’的名號,再次向所有人解釋了,什麼叫一手遮天。
明燭帶著攝政王的信物調兵,強勢封城,玄甲衛全部出動,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迅速從街巷走過清道。
百姓聞到了危險的苗頭閉門不出。
沒有人知道逆賊是誰,不過現在最像逆賊的就是連慎微本人了。偶有敢上街罵出聲的官員,被以阻攔國本大事的名義無情扣下。
直到整個宮城安靜的隻能聽見落葉聲。
連慎微攏著黑色的薄氅,發間插著一支極簡單的白玉簪從馬車上下來。
有人為他打開宮門。
青年緩步踏進去,枯葉飄到他腳底,被踩碎的那瞬間,發出輕響。